幸好宋涼並沒有這麼做。
他隻是半轉過身子來,古井般靜寂的黑眸看向俞允,目光茫然而不悅。
四目相對。
俞允先一步笑起來,他歪著嘴、眉梢眼角都掛著痞氣。
俞允:
那老師呢?以後也不再上來了嗎?
宋涼:
當然……
俞允:
老師,咱們做個交換吧。
宋涼將身子又轉過來些,抬眸看著他、神色淡漠又嚴肅。
俞允的臉上完全沒有差等生在麵對班主任時該有的畏懼、或不遜。
他歪嘴淺笑、眸子晶亮。
俞允:
要不要聽聽?
宋涼不語。
俞允:
如果我這回考試進步十名,你就讓我在天台抽煙,好不好?
宋涼仍是一言不發地瞧著他,神色不明。
俞允大大方方地回視,坦坦蕩蕩。
一分鍾之後。
宋涼:
十五名。
俞允(笑開):
成交!
華英中學站,晚上八點四十五分。
「華英中學站到了。上車請投幣,下車請走好。」
機械女聲叫醒了渾渾噩噩的榮揚裏,他抓起背包跑下空蕩蕩的最後一班公交,站在站牌前茫然地看了看,然後翻出百度地圖,一路找到了宋涼所就職的高中。距離下班還有半小時,榮揚裏抱著書包坐在馬路邊,期期艾艾。
背包裏裝了些衣服和日用品。
兩小時前他趁父親不在,回家拿了些東西。雖然沒和父親遇上,可他的心情還是很糟糕。所以他拿完衣服並沒有讓藍一鳴送自己,而是選擇一個人搭公交來找宋涼。這一路上他想了很多,好好地分析了一下自己的人生。
榮揚裏這個名字是形似複姓。
他爸姓榮,媽姓楊,取了榮揚這個姓,單字一個裏。從取名就能看出,他這人從性格到名字都是無比依賴父母,所以父母離婚這件事對已經二十六歲的他來說,還是打擊比較大的。他家的條件一直都不錯,自小就沒受過什麼苦,當然,也沒做過什麼主。
父母為他安排好了大學,安排好了工作,安排了女朋友。
可當他到了二十二歲的時候,突然就覺得自己不能再這樣了!於是他辭掉了工作,甩掉了女朋友,根據自己的興趣選擇了自由作家這個職業,不過寫了這麼幾年,他還都是個二流作家,收入十分不穩定,連租房都成了問題。
最近窮困潦倒地他準備搬回家繼續啃老。
可才搬回去,就發現父母正在鬧離婚。他選擇暫時逃避,就又變成無家可歸。
榮揚裏喪氣地吸了吸鼻子。
哥們幾個裏,就屬他沒用。他不是不能獨立、隻是懶得去獨立,一直以來,似乎沒有什麼事情能激起他奮發圖強的鬥誌;好像活了二十幾年,他一直都處於得過且過的狀態,掙不到錢也沒關係,總會有人養著他。
半小時後,校園內傳來下課音樂。
陸續的有學生三兩成群的走出。榮揚裏站起來,走到了學校圍欄外麵,像在號裏的囚犯一樣扒著欄杆往裏麵看。探頭探腦了二十幾分鍾後,宋涼才施施然的從學校裏出來。他不會開車,也沒有車。作為一個不做家教、不掙外快的教師來說,他的生活水平理所應當的不高。況且溫涼一直崇尚節約、環保,又是個標準的素食主義者,平素裏除了和另外三個人廝混之外幾乎沒了其他的業餘生活,所以他的支出也不多。
榮揚裏小狗一樣巴巴地湊過去。
兩人結伴搭另一趟公交回家。
榮揚裏(勾著扶手,搖搖晃晃):
賀晟南怎麼沒來接你?
宋涼:
可能在加班吧。
可能在加班?
宋涼似乎對賀晟南的行蹤很不清楚。榮揚裏摸了摸鼻子,沒再繼續這個話題。
榮揚裏(小心翼翼):
我借住在你家,賀晟南不會不開心吧?
宋涼(徐徐地笑):
不會。
公寓,晚上十點二十八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