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太一樣……”三想安慰四，想想又說：“又不是現在不一樣，很早很早以前我們就知道我們的臉不一樣呀。可是，你就是我們家的人。”四沒有笑，他悄悄地去看家裏每個人臉。
爺爺正在修理他的老二古月，那張沉著的臉就是長長方方的。奶奶正坐在門口的椅子上用花布片給嬸嬸的兒子縫小帽子，那張布滿皺紋的臉也是長長方方的。伯伯、叔叔和爸爸正在院子外麵商量著從山上接泉水回來，又在哪個位置用石頭築一兩個水池，他們的臉也是長長方方的。正在天台是曬書和書箱的姐姐正哼著歌兒，她的臉雖然不像爺爺們的那麼長那麼方，可也是很標準的長方臉。就連從別人家嫁過來的伯母、嬸嬸和媽媽也是長方臉。還有，躺在搖床上含著手指的小侄子雖然才九個月，可是那張嬰兒臉也已經可以看出長方臉的輪廓。
四覺得自己是這個家裏最不一樣的人，他們的臉都那麼長那麼方，他自己的是那麼短那麼方。難怪別人會問他是誰人家的孩子，難怪別人會說他不像是這家人，連他自己都覺得不像。
四默默地坐在板凳上難過，這是個不太開心的生日。他想起來，很久以前村裏有人生孩子的時候，他也問過媽媽是怎麼生他的。奶奶和媽媽當時都在，奶奶說他是從狗窩裏抱回來的。奶奶說她有一天去抱柴火準備煮飯，發現狗窩裏有一個娃娃，就抱回來養了，那個娃娃就是他。媽媽說他是從村頭撿回來的，因為他貪吃，想吃奶奶煮的米飯，來了就再也不走了，賴在這個家裏要永遠吃這個家的米飯。奶奶和媽媽說的雖然不太相同，但有一點相同，那就是他不是媽媽親生的。
四很難過。他問三，如果他是撿來的，會是誰家的孩子。三想到了熟人那個朋友說到的老田。
三和四打聽到老田家離他們村不遠。老田家在河邊種了一大片李樹、桃樹、楊桃樹還有別的果樹。三和四一起騎單車去，不用二十分鍾他們就到了老田家。他們站在老田家外麵看到老田還有老田家的很多人，他們果然都像四那樣臉是短短方方的。
四覺得他很有可能是老田家的孩子。四傷心得晚上也從睡夢中哭醒，他不想是老田家的孩子，他想是他們這個家的孩子。家裏所有人都被他的哭聲驚醒，以為發生了什麼大事。
隻有三知道他為什麼突然哭得那麼傷心。
當家裏人從三那裏弄明白四為什麼哭以後，又好氣又好笑。奶奶和媽媽一再解釋說她們以前是故意說來騙他的。爺爺特地把全家人都叫到大鏡子前，一起照，讓四看清楚全家人的臉。
在一堆長方型的臉中，隻有四是正方臉。“你們看的嘛，我的臉和你們的不一樣，我的臉和老田家的一樣……”四說著又想哭。
“誰說不一樣？”爺爺用手指捏起四的下巴，提醒他說你看鼻子，我們老馬家的人都是大鼻子。你再看眼皮，我們老馬家的人都是單眼皮。你再看，腮幫，我們老馬家的人肋幫骨都是方方的突出來。”怎麼看都是我們家人。”奶奶說。
大家也一言一語地說起來了。
“就是呀，誰的眼神那麼差，居然看不出來。”還有，根本不像老田家的人。老田家的有尖臉的，有圓臉的，也還有長臉的。”四聽著家裏入這麼說，又堅定地相信自己是老馬家的孩子。後來，四又見到老田家更多的人，果然有尖臉來口圓臉的。
四不再懷疑自己不是老馬家的孩子，但他還是想讓他的臉和家裏所有人的臉都相似些。他問三有沒有辦法讓他的臉變得長一些。三幫四想了辦法，每天夾一下臉，臉可能會被夾長。四聽三的話，天天都住木窗或門板裏鑽，夾一夾。他每夾過一次臉以後就問三我的臉長一些了嗎？”四看到有人用木板夾夾李子吃，他讓三幫忙，一起用兩塊木板做了一個大木板夾，讓三每天用板子夾來夾他的臉。三擔心用板夾會把臉夾扁，如果再用力一點還可能把臉像李子那樣夾碎。四隻是想讓臉變成長方型，可不想扁也不想碎，隻好不再這樣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