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聲(2 / 3)

那麼,作為新人種僅存的兩個個體,艾瑪和奴斯將以怎樣的速度繁衍子孫呢?他們會利用的不是後宮,而是生殖醫療技術。考慮到他們都是智人胎生的,他們有可能采用人工授精和代孕技術大量繁殖。何況他們還具備革新現有醫療技術的智力,在八百年的時間內繁殖數千萬子孫也並非不可能。

最糟糕的情況下,智人也許會在三十世紀前被趕出地球。不過,數十年前人類差點兒因為核戰而毀滅,相比之下,新人類留給我們的時間已經很長了。

“真想親眼見一見下一代人類啊。”海斯曼說,“雖然很冒昧,但我由衷地希望他們是熱愛和平的種族。”

在魯本斯的想象中,艾瑪和奴斯的子孫構築的社會中,應該沒有國家這一單位。那是智人絕對無法締造的世界。全世界融為一體,共同擁有一個故鄉——地球。

“對了,你對未來有何打算?”海斯曼問。

“我會到某個研究機構謀職,投入新領域的研究,我將它命名為‘生物政治學’。”

“具體地說,研究的是什麼?”

“研究動物如何運用科學技術爭奪地盤。通俗地講,就是研究道貌岸然的掌權者,在決策時受到獸性影響的程度。此外還會涉及發動戰爭的掌權者的精神病理,所以這是一項跨學科的研究。”

“聽上去很有趣。”海斯曼開玩笑似的說,“我很期待你的研究成果。”

“謝謝,我會揭露人類的獸性,界定人獸的區別。”說著,魯本斯抬起了頭,“說起來,上次見麵的時候,博士曾將人類定義為‘大屠殺動物’,對吧?”

“嗯,確實說過。”

“我想到了一個反證。”

海斯曼聞言,好奇地探出身子,“哦?是什麼?”

“智人的數量有六十五億。作為大型哺乳動物,可以說智人相當繁榮。這難道不是利他的行為超過了排他的行為的結果嗎?也就是說,人性當中,善比惡更多一點,將人類定義為‘互相協助的動物’或許並不為過。”

“不,這是經濟活動的結果。”海斯曼仍對人類持徹底悲觀的態度,“幫助別人,是為了金錢。舉個簡單的例子,發達國家對發展中國家的政府開發援助,其根本目的是投資。對非洲的援助不管標榜得如何高尚,其目的就是獲取資源和消費者。還有治療頑症的藥物開發,利益也是排在第一位的。如果某種疾病的患者不多,製藥企業就不會開發治療藥物,因為這些藥掙不到錢。”

聽到這番話,魯本斯不禁莞爾,仿佛看到了從陰雲縫隙中射下的一道光芒。“但還是有人願意奮不顧身救助他人吧?比如冒險救出掉下月台的外國人,或者賭上性命開發新藥的人?”

“有是有,但數量極少。這些人可以說也是一種進化後的人類吧?”海斯曼答道,露出沉穩的笑容,“不用專門去見奴斯,說不定在大街上就能見到新人類。”

“搞不好長得弱不禁風。”魯本斯說。

大型集裝箱貨船載著耶格等人穿過巴拿馬運河,進入太平洋,平穩地駛往橫濱港。大家都沾了皮爾斯海運公司大公子的光,每人分配到一個帶浴室的房間,食物也是無可挑剔,還可以在酒吧裏盡情喝酒。

耶格明白,用酒精對精神創傷消毒,很快就會陷入酒精依賴,所以嚴格控製了酒量。他去洗了桑拿,在甲板上的小遊泳池裏遊了會兒泳,徹底放鬆身心。他將利用不足兩周的寶貴航行時間,補充身體上的消耗。

船內也可以上網,耶格這幾天不斷收到裏斯本傳來的好消息。莉迪亞發送的照片中,賈斯汀明顯正在奇跡般地康複。主治醫生格拉德博士明確表示,隻要並發症也得到改善,賈斯汀就可以出院了。

想到那個看起來不是很可靠的日本年輕人,耶格忍不住笑了。就是這樣一個高中生模樣的學者,竟然征服了從未治愈過的疾病。

到達日本的前一天,皮爾斯召集耶格等人在高級船員用的食堂集合。阿基利也來了。為了避免引起其他船員注意,這個三歲孩子在船上的時候也戴著帽子,遮住模樣奇怪的頭部。

大家圍坐在四座圓桌旁,皮爾斯開口道:“上岸前我們再開一次會。對於二位,我有個提議。”

“什麼提議?”耶格問。

“如果你們有什麼債務問題,盡管說出來。”

“為什麼?”

“皮爾斯財團會幫你們還債。”

邁爾斯驚訝得差點兒暈過去:“真的?”

“嗯,不僅如此,財團還會給你們發養老金,負擔你們的生活。如果你們想工作,還會提供職位。”

兩名傭兵麵麵相覷。邁爾斯說:“我就去守公司大樓的停車場吧。”

皮爾斯笑道:“總之,你們沒必要再用槍了。”

這聽上去簡直像是在做夢,耶格剛想微笑,卻心事重重地沉下了臉:“已經陣亡的兩人怎麼辦?如果蓋瑞特和米克有家人的話,能不能給他們一些補助?”

“我們會妥善安頓蓋瑞特的家人。但米克沒有家人,我們什麼都做不了。”

“太遺憾了。”耶格發自肺腑地說,用力揮了揮右臂。這已經成了他的習慣動作。槍殺米克的瞬間,從米克太陽穴噴出的血和腦漿濺到手上的感覺,還鮮明地烙印在耶格的腦中。耶格放棄自我辯解,任由愧疚之情在心中泛濫。他知道,如果自己不體會這種痛苦,就會墜入邪惡不可自拔。也許,耶格這一輩子都不會告訴賈斯汀,父親為了救他在戰場上幹了些什麼。“還有那個日本人,古賀研人。那家夥似乎還有一個韓國人幫手,這兩個人怎麼辦?”

“這個不用擔心。財團也會保證他們將來的生活。現在還沒告訴他們,其實財團對他們有長遠的打算。財團將出資創建製藥公司,遲早會讓他們擔任公司高管的。”

“那我們就給他們當保安吧。”邁爾斯說。

耶格回想起古賀研人的模樣:“他們有那樣的能力嗎?”

“沒問題。”呆板的人工合成聲音插話道。

大家都將視線轉向三歲孩子。阿基利正在往電腦裏打字。“我們會支持他們的。”

“‘我們’是指你和艾瑪?”

“是的。”

耶格想起剛果雨林中,阿基利第一次通過電腦與自己對話的場景。

“你說你編寫了製藥軟件,這是真的嗎?”

“是的。”

“謝謝,多虧了你和艾瑪,我兒子才能活下來。”

“不客氣。”阿基利用正式的禮節客氣地答道,“我也要感謝你們。”

“謝我們什麼?”

“是你們保護了我,使我免遭傷害。”

耶格和邁爾斯略感震驚,掀開阿基利的帽子,注視著他貓一般的眼睛。阿基利望著耶格,耶格發現阿基利是雙眼皮,頓時覺得他的麵目沒那麼可怕了。

“這是我的工作。”耶格說,“跟你一樣,我們人類也非常珍惜自己的生命,請你務必記住這點。”

“好。”阿基利答道。

會議結束後,大家休息了一會兒,淩晨時分就起了床。大型貨船已經進入日本領海,不遠處便是東京灣。耶格和邁爾斯檢查了夜視儀。兩名傭兵還有最後的工作要完成。

四人隨菲律賓人船長來到狹窄的甲板上,將裝有舷外馬達的小型橡皮艇放下海,沿著繩梯轉移到橡皮艇中。邁爾斯打頭,皮爾斯隨後,最後是背著阿基利的耶格。猛拽啟動繩,馬達便轟隆作響。

船長在甲板上深深鞠躬,載著皮爾斯海運公司大公子的橡皮艇向東北駛去。

雖然隻是淩晨四點,海平麵上已隱隱浮現出陸地的輪廓。登陸地是距東京約一百公裏的房總半島東側。那裏是淡季的海水浴場,而不是埋伏著敵人的戰場,所以一路上他們有說有笑,並不緊張。

不一會兒,他們就來到目的地附近,暫時關掉引擎,用紅外線望遠鏡觀察海岸線的狀況。長長的沙灘背後是一麵水泥牆,牆上有行車道,道旁以一定的間隔設置了街燈,視野分外清晰。

“沒有人釣魚。”邁爾斯說,抬起視線,“牆上有兩個男人,還停著一輛摩托。沒有其他車輛。”

“是日本的友人吧,”皮爾斯說著,開始撥打手機。夜視儀中的男人也把手機貼在了耳朵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