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花樓的規模大約是鳳凰樓的三倍,甲等房自然是其中規格最高的客房,花梨木的家具,瀘州官窯的瓷器,連熏的香都不是凡品。打開窗戶,便是豫州城有名的綠水江。江岸上遍植梧桐樹,冬日裏隻見得到粗壯的樹幹和延伸而出的樹枝在寒風中挺立。
百裏千趕走了老鴇子送來的兩位頭牌姑娘,待侍茶的丫鬟也被他趕走之後,他神秘兮兮的對成月落說:“丫頭,你替我望風,我去看看兮若姑娘的貴客是不是肥頭大耳的老淫賊。”
成月落無奈的點頭。
茶是好茶,不濃鬱卻唇齒留香。喝到第二杯的時候,百裏千閃身進屋,坐在桌前二話不說先灌了一杯茶。
“如何?肥頭大耳嗎?”
百裏千搖頭,“長的還湊合。”
“認識?”
百裏千點頭,“蕭暮雨。”
“啊。”成月落能夠接受百裏千逛妓院,並且已經習慣。卻不能想象,嵩山劍派的弟子,豫州蕭家的未來家主,大白天的就逛妓院。
百裏千抓了塊點心吃起來,“看來這些往日裏裝穩重裝端莊的人,骨子裏也和我是一樣的,男人嘛,隻不過我不屑偽裝罷了。”
成月落聽出他話裏的意思,也不知道怎麼的就問道:“還有誰?”
百裏千猶豫的看她一眼,“我師弟。”
“我……我師傅?”
“你肯叫他師傅是最好。”百裏千站起來走到窗邊,打開窗戶,“京城裏的人都知道,新上任的戶部少年侍郎鍾情於喧囂閣的青蘿姑娘,幾次三番的要為她贖身。”
成月落沉默著,曖昧散盡,淒淒慘慘。她放了太多的情感在回憶中,情事青蔥,舊事溫存,編織著一個又一個喜悅重逢的結局。豈不知,在沒有她參與的情況下,時間固執的前行著,留在原地的隻有她一個人而已。孤舟望斷,卻再也看不到那月白色長衫的人影。
咚的一聲,百裏千突然的身子一軟,跪倒在地上,成月落從情緒中驚醒,一步上前跪在地上扶起他,隻見他臉色不再是蒼白,而是暗青色,嘴唇發紫輕輕的抖著。
“是毒。”成月落驚道,趕緊掏出幾顆解毒的丹藥喂給他。
百裏千費力的抬手,點了自己身上幾個大穴,說:“找秦昭。”
成月落不放心把百裏千一個人留在這殺機四伏的朝花樓中,想了想道:“我去找蕭暮雨來看著你。”
百裏千一把拉住她的裙擺,搖頭道:“生死之間我信不著他。”
一瞬間,成月落腦子裏想了若幹種可能,怕隻怕下毒隻是這次刺殺的第一步,接下來還有後招。隨便找個人去請秦昭來救的話,隻怕半路上就被阻截了。留百裏千一個人在樓裏也不是良策,兩個普通的殺手就可以弄死他。帶百裏千一起去找秦昭,相當於把百裏千當靶子放在大街上,一隻暗箭就可能要了他的命。
左思右想,唯一可用的助力便是蕭暮雨,隻是百裏千不肯信他。
成月落一把拉起百裏千背在肩上,拿過桌上的煤油燈,踹開房門走到走廊上,暗中運功於手心,攢起煤油燈裏的煤油,用了氣勁分別潑向樓裏三個方向的木欄杆上,隨機手裏的火石沿著這三個方向飛了出去,一瞬間就點燃了這棟木質建築的三個點。成月落一縱身,抱著百裏千躍到一樓大廳中,和指揮著救火的老鴇子站在一起。
火勢頃刻而起,房間裏的人在“著火了!”的呼喊聲中紛紛出來,這其間就包括兮若姑娘的房間裏的人,那人二十多歲的年紀,一身半舊的天青色袍子,遠不止百裏千說的長的還湊合,而是十分的英俊。是那種濃眉大眼,臉型略方正的端正的長相。便是蕭暮雨。
蕭暮雨一出門,角落裏立馬出現一位中年人,在他耳邊說了幾句,蕭暮雨的目光便落在了成月落的身上。
火光煙霧中,蕭暮雨一掠衣襟縱身而起,一個起落落在成月落對麵,臉色凝重的問道:“姑娘為何放火?”
成月落行禮道:“小女子姓成名月落,情勢所逼,實屬無奈。不瞞蕭公子,我們兩人都效力於九殿下,此番師伯被人暗算中了劇毒,小女子怕再遭暗處黑手,才行此無奈之舉,還請蕭公子施以援手,速帶我師伯去找九殿下。”
蕭暮雨眉目間頓時出現謹慎之色,“事關重大……”
成月落打斷他,“一切等見到了九殿下自然知了分曉,生死須臾之間,還望蕭公子成全。”成月落一指站在蕭暮雨身後的中年男子,“成月落願意隨這位兄台在此等候,此樓中數十人皆為證人,成月落插翅難逃。勞煩九殿下救回師伯之後來接我。”
話說到這個份上,蕭暮雨在沒有顧慮了,對那中年人點了點頭,“我駕車走。”
“謝過蕭公子。”
朝花樓的大火很快就撲滅了,老鴇子在成月落麵前呼天搶地的,說的大抵是,上輩子做了什麼孽得罪了你的這個小姑娘,放火燒我心血,我那花梨木的家具,官窯的瓷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