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泠這時已經緩過神來了,反應比之方才自如了許多,她趕緊接過這團事物,展開來細細查看,原來是一件普通的軍襖,裏麵的棉花已經被掏出來了,僅剩一個外罩,不過看樣式,似乎要比眼前兩人穿得軍襖更好,不僅多了裝飾的刺繡,裏麵的內襯竟然綴著一圈圈的貂毛。看貂毛的成色應當隻是下品,不少地方都凝結著大片的血漬,這樣一來,內襯不但失了原本的柔軟,而且觸感十分粗糙。
殷泠心裏已經明白了七八分,他們這是找她洗衣服來了!
“到底能洗不能?!”對方喝了一聲。
——想起這些遼兵的所作所為,殷泠隻覺惡寒不已,她不想與這種人有半分沾染,當下便想裝傻充愣,回絕了事!
這念頭閃過,殷泠正要拒絕,話到嘴邊又生生咽了回去……她不過一個弱質女流,在這裏無依無靠,遼兵已經找上門來,定然早已把她的情況打聽清楚,她怎麼敢拒絕?若是因此得罪了這些遼兵……
殷泠不寒而栗,立即裝出一副怕事的模樣,低著頭說能洗。
對方這才算滿意,說:“能洗就好,像這樣的衣服還有百八十件,明天就會有人送來。”
殷泠驚得不行,急忙抬起頭,慌張道:“這位軍爺!若是百八十件,卻是萬萬洗不成的!”
那兵頭子頓時沒了好臉色,眼露凶光,怒聲道:“怎的?!一件能洗,百八十就不能洗?你敢耍老子?!”
殷泠哪裏還顧得上什麼骨氣什麼尊嚴,她噗通一下跪倒地上,苦苦哀求:“小女子怎敢欺瞞,原本為諸位軍爺洗幾件衣裳就是小女子的福分,可是百八十件,卻需要不少事物,小女子家貧窘境,洗衣裳不過糊口營生,幾件尚能承受,百八十件……這……這小女子可如何是好……”殷泠說完,便低頭哭泣,那模樣可憐至極。
兩名遼兵也沒料到,洗個衣裳居然會這麼的麻煩。他們見殷泠跪在地上哀泣不停,而殷泠身後的院子簡陋又破舊,院子裏僅站著一個稚齡小兒,正驚恐的看著他們。兩人心想這女人應當是沒有欺瞞,她家裏貧寒是真,但是洗衣裳又需要用到什麼事物?如此半信半疑之下,那遼兵問道:“洗個衣裳能用什麼事物?不過是些草木灰和皂角,你莫不是在糊弄老子?嗯?”
殷泠垂淚回道:“尋常衣裳自然是如此,但是這樣的陳舊血漬卻是洗不掉的。”
嗯……經過她這麼一說,兩人又覺得好像這話有些道理,便說道:“你先說說,都需要些什麼。”
殷泠也不知自己是哪根神經開了竅,隻覺得腦子裏一陣電光火石、天雷地火!她脫口而出:“血漬若在表麵,可用蘿卜泥搓洗,再用白蘿卜湯水沸煮,幾遍清水涮洗後便能洗淨,可是這血漬染在絲毛之物上……兩位軍爺,這絲毛之物最不耐揉搓,若是強行搓洗,恐怕血漬未除,那毛就先脫了去……”
殷泠說到這裏,悄悄去瞧那遼兵的神色,見他似乎信了大半,便再接再勵:“……若要除去這上頭的汙漬,工序極為複雜,這過程裏要用到蘿卜、鹽、芒硝、生石灰、硫磺、澱粉……哦,是薯粉,還需要醋……”
那遼兵聽得越發不耐煩,又因為指著殷泠洗衣裳,不能將她如何,他很是煩躁,揮手打斷殷泠的話,掏出一小塊碎銀子丟到地上,“老子哪來那麼多閑心記這些個亂七八糟的玩意,你自己置辦去!要是你敢騙老子,老子宰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