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望舒樓上遠遠的看著樓下鬧哄哄的車馬遊龍，拿起手邊的茶杯輕啄一口。
涼茶清苦，我憨然的矯情一下，那人哪曾喝過涼茶，想到自己的茶藝，這桌上樓子的茶到顯得粗糙而難以入口。然後有些飄飄然的哼起酒狂。那時的花前月下，此時的伴茶小點。想的想的，不免有些飄飄然。
可惜晚風露濃，花了眼前風光，濕了前襟寬領。我伸手抹了把臉，哪裏還記得桃花妝，女儀容，天下太平春嫁正當時。
剛要張口叫一聲：無心，煮茶。到了，想起自己可是那花臉戲裏的惡婆娘，心房不經意一顫。刹那，淚如雨下，心火難消。最是當時美景，也如閻王地獄。城下點起燈籠，夜色濃中也淡，恰是此時，聽到樓下娘子嬌笑，胭脂水粉點絳唇。
“客官，客官，過去的事情就別想了，您是風流人。你看我也是粗鄙之人，不會說話。您可需要換壺熱茶？”
我依然保持看著風景的姿勢，拿起茶杯邊的紙扇。無比尷尬的作勢扇了起來。然後淡然的開口：“小二哥上三兩醬牛肉，一碟花生米，炒個醋溜白菜，再打上半斤玫瑰汾。”
心裏期待著這小二哥趕快離開，讓我悲哀的一個人哭泣到地老天荒。這種明知道自虐卻又無比沉淪的感覺，就好像那時無心說的，情若深又有誰顧得了痛。
“客官，客官？”
我循聲回望。扇子啪嗒一聲掉在地上。恍然發覺雙手發涼，人已經與小二哥眼對眼。最怕尷尬，最是尷尬。怎麼忘了臉上淚痕未幹。
小哥一愣，麵上僵著微笑，默默一歎道，“哎！客官，您稍等。壺裏的茶水已經......熱了。”
小哥幹脆的離開我這包間。我環顧一下，眼睛裏略微可以進去顏色。然後，略微的打量著已經停了一下午的地方。
白色牆壁上掛的丹青山水畫，又勾起了我苦情的感歎。慢慢移開眼，暗恨這山水畫怎可以這般的高超，隻把我想要逍遙的決心挪到心窩裏。我回魂似的盯著畫上的人名，而後心緒憋悶，不能自已。緣何這般眼熟，意境又這般合口味，這樣的酒館，怕也是那人的真跡吧？
我顫抖的拿起溫熱的水壺，倒在茶壺裏。淡而味寡的房間，立馬煥然一新。餘香嫋嫋，我暗道，原來長久時辰內，我隻喝了一杯。現在望舒（月亮）初顯，沒想到還未換茶。不雅不雅！
立馬又自己糾結，到底哪裏不雅？哪裏不雅？本來就是隨性紈絝，哪來那麼多禮數。
四指火燒般疼，回神，熱水已經在桌上攻城略地。其實，失戀沒什麼大不了，隻不過比別人少笑幾天。其實人生沒什麼大不了，不過就是圖一個高興。就算我傻的付出所有，也請你不要囂張。
我記得那時的自己，遠遠的看見少年的你，青袍寬泛的站在寺廟的大鍾旁邊，我眼前剛好落下梧桐樹葉遮擋了視線。也許都因為眼前的寧靜和美麗的風景凝在一處，所以，我眼中的那人，從此就好像天上的神仙，印刻在我心裏。
“客官!您看，您燒著手~！”小二哥奇跡似的出現，放下手裏的大托盤，我還看見有水花滴在桌上。
“小哥，可別把我的酒灑了。”我不敢勞煩別人，可惜才發覺手裏的熱水壺早就被小二搶了。我看看小二哥，舒口氣，茶壺總算滿了。雖然我的手看起來有些紅腫充血。
“小哥……”
“客官啊，女子要愛惜自己才好啊。怎麼就偏要將整壺水都澆在右手上。”小二哥看樣子善良的很，我看著他著急我的手，心裏也很寬慰的。
“我是左撇子，真的，換個手用用。您歇歇去吧，幫我定個畫舫的臨水房，晚了我還要聽歌看舞，不枉此行。”我覺著這地方著實不錯，故而晚上就夜宿曲江，明早還能垂釣日頭，也算是雅事一件。
我看小二哥沒有動身，方又微笑的詢問：“小哥，可還有何事？”
“哎，沒啥。姑娘獨自一人也要多注意安全。雖然現在天下太平，國泰民安又有文人舉子清流砥柱，可小匪不可不防啊。”小二哥說的眉飛色舞，目光歡悅。
我看的淒苦，這酒是香氣盈鼻，卻不當喝。所複又道：“小哥說的極是，我自然穿著男衫，便也是多有行走在江湖圖個方便。”
小二哥終於告辭，隻是桌子上的水跡依然，也沒有給抹淨了。我也沒有那人的孤僻，當然和藹可親的覺得這樣的桌子也是別有風味。
“客官。不好意思。”小哥一進門就抹淨了桌子，把飯菜酒水擺好，然後笑著離開了。
別說，這次還真聽到開門閉門聲。獨自托起酒壺，舍棄了那青花酒盞盞，大喝一口。玫瑰香氣再濃，入口也是辛辣綿軟的酒味，比那人親手釀的也就真是差了不是一點半點。想來無心那時偷酒自飲也是應得了那“灑酒仙娥”的雅號。
我記得那時我正好十歲，由娘帶著上山拜佛。山路難走，隻能步行。我和娘帶著家裏的侍衛丫鬟往山上爬。偏偏前夜小雨，整座山上泥濘不堪。婆子早就開始喊著不讓小姐夫人招這罪，卻又不得不隨行一起上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