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5章 隨便走走 (1)(1 / 2)

南遊印象

春節前後,阿良邀我和靈羽南遊。一個月內,我們先後遊覽了福建、廣東、海南三省的許多地方。回北京後,整理印象,得小文數篇,彙成一束,以誌紀念。至於說以此謝阿良,則豈敢。阿良情同手足,怎一個謝字了得。臨別隻有一句戲言贈他,曰:“企業家承包文化人。”天下何事不可承包,偏偏承包這有百病而無一利的文化人,阿良愚矣!其愚由來已久,蓋阿良自己亦是一個有文化愛文化至今仍念念不忘文化之文化人也。

一 崇武的海灘

未到福建,就有福建友人再三叮囑:“你們一定要去崇武!”到那裏看了,果然好。

崇武是惠安縣的一個臨海小鎮,因裝束獨特的惠安女聞名。我們一下汽車,就看到了惠安女,三三兩兩地夾在人群裏走著。她們裝束的獨特,主要在頭部,戴著垂胸的花布頭套和飾物,頭套上再加一頂鬥笠,在我看來不免嫌累贅。然而,有些年輕的惠安女,身著短衫和緊身褲,腳穿高跟鞋,輕飄飄挑一副擔子,可真是婀娜多姿。

看惠安女該下村子,鎮上隻能看到零星來趕街的。其實惠安女也是漢族,隻是裝束特別罷了。鎮上的女人不這麼打扮,使我驚奇的是,姑娘們大多穿著入時,體態姣好,而老太婆則一律緇衣黑褲,卻裹一塊鮮紅的頭巾,成群結隊在街上走動,也算小鎮一景。

當地一位寫小說開書亭的文人送給我們一張他自己印製的崇武地圖,自豪地建議我們去城牆看看,據稱這座周長兩千六百米的花崗岩城牆是明朝遺物,至今保存完好。我們依照指點,入西門,穿越老城彎曲狹窄的石板路,向南門走去。一路上隨處可見賣鮮肉、蔬菜和水果的小攤,居民們提著滿載的網兜,熙來攘往,日子過得挺熱鬧。到了南門,拾階登上城牆之頂,大海便展現在眼前了。

崇武最使我難忘的不是惠安女,不是古城牆,而是大海。可是,關於大海,我能寫些什麼呢?去海邊前,我問旅館服務員,海邊好不好。他用哲人的口吻答道:“沒去就好,去了就不好。”的確,一般遊客帶著好奇心去看大海,難免會失望。大海往往相似,看久了便覺單調。至於海邊風景,無非礁石和沙灘兩類,要描寫似乎也隻能是極言礁石的嶙峋和沙灘的澄淨而已。

讓我這麼告訴你吧,我和靈羽是中午到達崇武,次日中午離開的。當天下午,我們一直坐在海邊礁石上看海,直到暮色蒼茫才離去。陪伴我們的,隻有麵前大海一陣陣永不休止的濤聲和背後亂草叢裏一隻隻永遠沉默的骨殖壇。次日早晨,我們越過礁石地帶,來到一個遼闊的半月形海灣,靜靜地躺在沙灘上。這裏的沙粒多白色晶體,在陽光下閃閃爍爍。遠處,一些漁民正往岸上拖一隻船。幾個小孩沿岸邊走來,到我們身邊笑喊一句什麼,又悠然朝前走去。我們合眼靜臥,萬念俱消,躺了一個上午,一個世紀。

這還不夠嗎?我和靈羽在崇武海灘逗留了一整天,在這一天中,除了我們兩人,海灘上沒有任何別的遊客。天下濱海名城多矣,少的是沒有遊客的海灘,卻被我們無意中得到,豈不快哉?

二 逛花市

除夕之夜,逛廣州中心花市,真是熱鬧非凡。數裏長街,棚架延伸,燈火齊明。花農們蹲在架上,由於背光,臉孔是暗的,酷似蜘蛛蹲在網中。遊人摩肩接踵,川流不息,如同潮水一般從架前流過,水麵上還冒出一枝枝蘆葦,漂著一朵朵玫瑰。

原來,花市出售的花分兩種,或散枝,或盆栽。散枝多為玫瑰和蘆葦,買的人多,往往是女人買一枝玫瑰,男人或孩子買一枝蘆葦,歡歡喜喜舉在手裏。也有抱回盆花盆景的。我們一行,阿良解囊,購得鬱金香、金百合和比利時杜鵑各一盆。最得意的是那盆鬱金香,兩朵初放的花苞金光閃閃,一看便知其名貴,卻隻要八元錢,後來花也開得極好。

不買花的還是居多。無論買不買花,被潮水推著從花架前流過,似乎是廣州人過除夕的必要節目。我也這樣地被人潮推著走,忽然想起張岱的《西湖七月半》,稍加改動,便成了:“廣州花市,一無可看,隻可看看逛花市之人。”我逛花市,原就是想看看逛花市之人,以體會民俗。但轉念一想,別人何嚐不是如此?大抵民間節慶,都是人看人,圖個熱鬧罷了。觀月賞花隻是由頭,由頭要雅,而人類的本性卻是俗的,最喜歡的還是熱熱鬧鬧的場麵和氣氛。

聽說到了夜裏十二點,遊人散盡,花農們便丟棄未售出的花回家了。我沒有再去看,不知確否。不過我想,廣州人寧願擠擠攘攘花錢買花,不肯等到十二點後白揀花農丟棄的花,可見他們愛熱鬧是愛得很真誠的。

三 鳴禽穀

一張大網懸在半空,罩住了好長一截山穀。山穀裏有水,有樹,有亭,有路。最主要的是,有許多飛來飛去的鳥兒,還有許多走進走出的遊客。

當我踏進這隻巨大的鳥籠時,我感到很新鮮。人鳥共樂,這個設計挺妙。

鳥的種類甚多,是從不同的天空和樹林搜集來的,如今都在這裏安家。它們或成群,或單獨,或棲止,或飛翔,顯得自由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