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雄雞第三次唱曉之際,劉伶方才動身。此時正值淩晨,天還未大亮,路上霧霾嚴重。行人猶是稀少,其中口罩掩鼻更是十之八九。
劉伶坐在車裏,雙手交叉頂著下巴,眺望窗外隻露眉眼的人群,不由一樂,暗笑道:這也該算是京城一景了吧?
“大人,有什麼好笑的嗎?”前方駕駛座上的櫻子沙啞著聲音道。她昨日自知曉劉伶訂婚起,就哭天搶地的,昨夜睡了一覺,方才恢複了些。但今早爬起,也不顧身體的倦意,對劉伶出行的瑣碎,事事親自料理,也很是費了番心思。這不,從右視鏡上看,她還頂著那對大黑眼圈呢!不過她雖疲倦,見劉伶高興,也開起了話頭。
劉伶看著她,眼裏閃過一絲擔憂,但他還是思忖了一會,才淡淡地道“自然是觀那無緣之人有趣。”他說此話時,改了坐姿,竟斜躺在他昨夜新買的那件粉紅色大衣上了。
“那大人能跟我說說什麼是無緣之人嗎?”櫻子打著方向盤,用發紅的眼從後視鏡裏瞟了一眼劉伶,似無意地問著。
“就是街上那些對麵不相識之人。”他望著街上漸多的行人,敢露出麵目者還是沒幾個,漸感無趣,於是笑笑說,隻是他彎起的嘴角直吊著一絲諷意。
櫻子還不滿足,她一想到今日他就此遠離,可能隔著好久才能相見,心就陣陣絞痛,自然昨日的傷心就隻算平常了。一念至此,就想再和他多說兩句。不為在他心裏留下自己,隻是想把這離別之意消減一些,卻沒想到,愈談心裏愈發苦痛,越苦痛越想問問。
她幹咳幾聲,誓要把昨日的苦悶從身體裏咳出來一般。“那有緣之人又怎麼說呢?”似喉嚨裏扯出這句話之後,她的臉色更蒼白了。
聽咳聞聲,令本就坐如針氈的劉伶更覺不耐,他手中緊緊攥著細細繡著幾支寒梅的大衣領口,一言不發,隻是盯著窗外。
驀地,他的眼底掠過一道熟悉倩影,雖略感訝異,卻也早有意料。“停車”他出口又急,聲音又大,話中似隱有風雷。
“是,大人。”櫻子來不及多想,她將方向盤一扭,猛踩刹車,那車在路上險險拐個彎,乖乖停在了碼頭旁,竟隻用了幾秒。
而劉伶呢,他是修行中人,自然不按世俗規則。他在車拐彎時就抱著大衣衝出去了,最後也沒忘了關上車門,正可謂仗速欺人也。
“怎麼不帶口罩?”劉伶將手中大衣披在女孩身上,又從口袋中取出手帕,輕輕擦拭著她頭臉上的露水。
女孩任他擺弄,隻是這小手無處安放,躊躇了一會兒後,一把摟住劉伶的腰,弱弱地開口道“不是怕你看不見嘛?”
至見他麵露不愉,這才施施然把右手捏著的口罩帶上,又複摟住他。
遠處用肘撐著車窗的櫻子,望著如此溫馨的一幕,也一時呆住了,隻聽她口中喃喃自語“這應是有緣之人了吧!”說罷,從眼角流下兩滴清淚,淌至唇邊,微微一嚐,竟苦澀難當。
正所謂這方淒苦那方甜,待劉伶抹去女孩鬢角的露珠,待將手帕收回。也不說明,也無預兆。隻如那蜻蜓點水般在她朱唇上一吻,然後鬆開她的手,徑直向碼頭那方去了。
走在路SH邊鹹風帶起的水汽濕了他的衣襟。劉伶也毫不在意,隻是擺擺手,算是向車上的人作別。他沒回過頭,隻是不想再麵對那兩雙沁滿哀思的眸子,更不想再添情思。那東西多了,便隻能深陷其中,自拔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