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是時局不好,這春風樓地方,門外看起來不怎樣,一樣虛掩著門,冷冷清清的。但我本就疑心《春風樓》這個名字不□□穩。待敲了門,進到裏麵,看到一大堆塗脂抹粉的女子撲向哥哥時,一切都化為一個詞:“果然”!
“啊呀,雲公子,好久不見!”
“啊呀,雲公子,想我沒有?”
一個個捏著嗓子,職業味兒十足。我渾身一麻,機靈靈打了個冷戰,趕緊躲到一邊去了。
哥哥立即左擁右抱,這邊“吧”一口,那邊“嗎”一下。我吐。
哥哥與一群鶯鶯燕燕嘻笑打鬧了很久,我都以為他早已忘記了我的存在,他卻又突然從脂粉陣裏殺了出來。遠遠伸出右手的拇指和食指,拈起我的領邊,把我拎到那些姑娘麵前。
“誰幫我把她洗洗?”他問?
那些姑娘一個個全都用帕子捂了口鼻,向後退上幾步,作出嫌惡的樣子。天!被她們看不起了!我突然又想起那個木乃伊,我們偎依在一起,一起髒,一起臭,倒也互不嫌棄。
“十兩銀子!”哥哥又說。我覺得我還真挺值錢。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不,勇女。終於有一位走上前來,她和哥哥一樣,穿了一身白。淡淡瞟了我一眼後,她對哥哥說:“雲公子,那下一次一定要點我的牌!”
“我這一次就點你的牌!”哥哥一把摟住她,不知在哪裏摸了一把,那女子咯咯笑起來,兩人嘻嘻哈哈的走了,我趕緊跟上。
自有人給我打水洗澡,不勞那女子親自動手。我就在那女人的房內洗,一隻大木桶,有人在旁邊添加熱水。
我這邊洗得嘩啦亂響,而我的哥哥就和那女子在外間調笑,唧唧歪歪,胡言亂語。間或還有文藝表演,那女子撫琴唱小曲,我哥哥以笛聲和之。
然後還要互相吹捧:“你彈得好。”“你吹得好。”“你唱得好”……
我一邊肉麻,一邊搓泥,一邊感慨:哪裏的人都一樣,互相吹捧還都覺得挺美的。
乘他們有一個短暫的冷場,我立刻摻和他們的好事。我也唱。自然仍然是荒腔走板。
哥哥在外麵拍桌子,“別鬼叫了,不對,別叫鬼了!這屋子,晚上芷白姑娘還要和情郎睡呢。叫來了鬼,晚上嚇著她的情郎!”
那女子噗噗的笑。
我也叫:“哥哥,我沒幹淨衣服換。”
“怎麼是哥哥?”那女子反應很快。
“洗幹淨了再說吧。”不知道他是回答那女子,還是回答我。
我說:“我洗幹淨了。”
“再洗!”
“再洗,皮就要搓掉了。”
“搓掉一層吧……反正你皮厚!”
哪有這樣說話的?但我還是又換了一桶水再洗。我猜他不過是想和那女子多呆一會兒,雖然在我看來,那很無聊。
終於,熬夠了時間,我的皮都泡得起皺了,我那哥哥也終於滿意了,讓那女子找了幾件衣裳給我。我胡亂穿了,披散了濕漉漉的頭發到處找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