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舍在嚴密的護衛下,來到醫院。
當他透過門上的玻璃,看到病床之上的冬善兒時,心裏一陣揪痛。
她還是來了。
他瞞著她來到北城,就是不想她跟來冒險。
然而什麼都阻止不了她追隨的腳步。
看到她渾身纏滿紗布,毫無生機地躺在那裏時,他自責,又是自己沒照顧好她,早知這樣,還不如帶著她,看來真的不能再讓她離開自己的視線了,每次離開,她總要把自己弄得傷痕累累才罷休。
而且一次比一次嚴重。
段舍把腳步放得很輕,進到監護室,很小心地坐下,輕輕的,輕輕的,握住她的手。
她的指尖冰冷,指縫中全是淤血,手指腫得像胡蘿卜。
天啊,之前,她到底遭遇到了什麼樣慘無人道的折磨?
他們怎麼可以這樣對她?
段舍咬著牙,努力克製著心中的憤怒。
不能發火兒,不能生氣,至少在善兒麵前一定要克製。
善兒是個很敏感的女子,她能感受到周圍所有的負能量,如果自己憤怒、不高興、憂心忡忡,她馬上就能感知到。
這會影響到她的病情。
他說:“善兒,如果你累了,想睡,再睡十年也沒關係,我會一直等著你,哪怕等到白發蒼蒼。可是,這次你真的不能睡,我需要你。真的需要你。”
冬善兒的手指輕輕跳動了一下,長長的睫毛也微微抖動。
段舍立刻身體前傾:“善兒,你聽見我說話了嗎?”
然而,她又沒有了動靜,依然昏睡。
段舍想了想,問護士要來紙和筆,在上麵畫了一隻藍色的鴿子,一邊畫一邊說:
“善兒,還記得我們第一次相遇嗎?那是在福利院,我送了你一盒彩筆,手把手教你畫的第一張畫就是這隻鴿子。
其實我畫畫很難看的,但當時你卻那麼開心,就好像得到了一張世界名畫。
我答應要再去看你的,可後來失信了。
因為我父母突然出了車禍,雙雙殞命。
有句話,這麼多年我一直想對你說,其實我應該感謝你救了我的命,原本,我應該也在那輛車子裏。
我和父母約好參加完社會活動,就和他們一起去見他們的老朋友,但是因為你,我跟你在一起,和你一起畫畫,忘了時間,我去晚了,僥幸逃過一劫。
是你救了我,我一直欠你,所以,我想保護你,用我一輩子來保護你。”
冬善兒的心跳突然加快,血壓升高,各種儀器開始報警。
同時,段舍看到自己貼身襯衣胸前的兜裏,有微弱的藍光出現,一些細微到肉眼很難察覺的微粒,徐徐飄出,似一抹輕煙,飄向冬善兒。
醫生和護士聞訊衝進來緊急處置,那些藍光隨即消失。
段舍被請出去,他站在走廊裏,透過玻璃望著沉睡的善兒,眉頭緊緊鎖起。
*
另一間監控室裏,卓航讓安保把重症監護室的錄像往回倒,一直倒到冬善兒心率出現異常的時候。
他眼睛一眨不眨盯著畫麵:“有沒有發現段舍有異常的舉動?”
安保看了半天,搖頭:“沒有,他進去以後就一直坐在病床邊握著病人的手,除了說話,沒做別的。還有就是後來畫了一張畫。”
“什麼畫?調出來。”
“畫了一直鴿子,挺難看的,像小學生的畫。”
卓航又反複看了幾遍,始終沒有發現什麼異樣。
他把畫麵停在冬善兒心率出現異常的那一幀上,盯了足足有十分鍾,忽然指著一片模糊的光點問:“這是什麼?你們注意到了麼?”
安保看了看,道:“這是像素點,每一個鏡頭都有,沒什麼。”
卓航對比了其它錄像,確實經常爆出一些像素點。
他實在沒發現什麼有價值的東西,這才放棄。
*
冬善兒經過醫護人員的處置後,心率、血壓從新穩定下來。
她依然安靜地躺著,像包裹在紗布裏的玉石雕刻。
但如果仔細看,會發現,她原本蒼白的嘴唇,現在有了一絲淺淺的血色。
夜漸漸深了,醫院的走廊格外安靜,隻有寥寥數間病房有病人,他們也都進入夢鄉。
在殖民地,貧民區的人是看不起病的,更不要說住院這麼花費昂貴的事。
負責看護冬善兒的小護士也開始打盹。
監控室裏,值班的兩個安保正在泡方便麵和火腿。
相對於他們的薪水,有泡麵和火腿吃,簡直就是過年了,掙的錢交了房租和食堂的夥食費,基本不剩什麼。
所以,當總督的漂亮私人女助理竹子,帶著蜜糖般的微笑,把方便麵和火腿交給他們的時候,荷爾蒙急速飆升。
吃著吃著,兩個人覺得眼皮越來越沉,然後趴在桌子上就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