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夠了!”楚略一聲低吼,直震得眾人耳根發麻,停頓一下,繼而沉聲道,“聽著,浣溪是我們的好朋友,好兄弟,今晚所有發生的事情,以後誰都不許再提!”
“阿略,你……”衛臨風緊蹙眉頭,上前一步張口欲言,卻是被他袖手甩開,隨即一記利落的手刀劈下,近前那張青木案幾哢嚓一聲,立時斷為兩截。
君浣溪呆了一下,趕緊上前按住他的手:“楚略……”
楚略並不看她,隻淡然看著麵前兩人,緩緩道:“這事,到此為止。”
那兩人沉默半晌,方才輕輕點頭,口中稱是。
至此,君浣溪屏在胸腔的一口氣終於鬆懈下來,謝天謝地,有驚無險,一場鬧劇終於落下帷幕。
感慨的同時,心中隱隱有絲不安。卻是說不出為何而生……
——有什麼事情,是自己一直在錯識的?
紛亂的一夜過去,心頭本是惴惴不安,原以為必定是徹夜難眠,不想回屋簡單洗漱之後,竟是心思漸漸安定下來,一覺便是睡到天明。
剛與黃芩一同用了早膳,府中丫鬟就來通傳,說是衛老夫人請她等下過去敘話。
君浣溪答應下來,心中明白,這是因為自己一大早就給秦管家說了次日的行程安排,這衛府大管家的辦事效率實在不壞,也就一頓早膳時間,老人家便是已經知曉。
想著那溫和慈祥的麵容,不由微微歎息,若不是昨晚衛臨風那一番胡鬧,自己應該會在這裏多留幾日吧,老人家壽宴隻在七日之後,本來已經打定主意瞧瞧熱鬧再走,順便幫著把那架輪椅做出來,不曾想到,事與願違。
輪椅,話已說出,勢必言而有信……
在房中冥思苦想,耽擱一陣,這才信步走出門去,黃芩已經無恙,背個藥箱緊隨其後。
再次走進那座獨立小院,確實看到庭前有著自己想象之中的青蔥嬌紅,繁花似錦,隻是沒了夜色掩映,倒是活脫脫少了些許韻味,氣氛,果然是十分重要的……
微有惆悵,穿過中庭,徑直走向一處門前,輕輕叩響:“楚略?”
房門應聲而開,楚略立在門內,麵上閃過一絲錯愕:“浣溪,這樣早,怎不多睡一會?”
“你的箭傷,應該換藥了。”君浣溪沉穩開口,悠悠踏進,目光迅速瀏覽室內一周,擺設簡單,布局明朗,亦無多餘物事,顯得很是清爽幹淨,“還有,我來辭行,我明日就回漓南去,老鄭把馬車都準備好了。”
“明日?這樣急?”楚略微一皺眉,望著她道,“過了幹娘壽宴再走不好麼?”
君浣溪輕輕搖頭:“多留無益,再說離家時日已久,我也怕老師擔心。”在這交通通訊極其原始落後的朝代,這一走,便是音訊全無,也不知老師與芷兒情形如何,人在隨州,心早已飛回封邑去了。
楚略聞言並不說話,目光望向窗外,似在思索盤算什麼,君浣溪見狀也不多說,隻喚了黃芩過來,打開藥箱,準備工具物事。
“我的傷沒事了,真的不用……”
沒等他說完,君浣溪已經一步過去,將他推到凳子前麵,強行按坐下來,命令的語氣一如當日:“我是大夫,自然我說了算,芩兒過來幫忙。”
楚略推辭不過,苦笑一聲,也就任由她去。
脫開上衣,露出剛健有力的男子身軀,黃芩小心揭開先前包紮的紗布,君浣溪一眼瞥去,隻見那古銅色的背脊上方,灰白的藥膏與暗紅的血色混在一起,傷口並不見好,卻是已經撕裂了。
這,就是他不願讓自己上藥的原因?
未曾多想,埋怨的話語,脫口而出:“明知自己有傷,怎麼還如此不小心?你真當自己是鐵打的人不是?”
楚略也不辯解,隻歉意一笑:“是我不好,辛苦你了。”
君浣溪瞪他一眼,卷起衣袖,指揮黃芩為他洗淨血汙,重新上藥,包紮完畢,然後走去榻前,拍著床榻道:“今日哪裏都不許去,過來躺下休息,記住傷好之前不準與人動武,這傷口要是再裂開,我就撒手不管了。”
“好,我都聽你的——”楚略依言走去坐下,看她一眼,輕聲一歎,沉吟道,“浣溪,奕安的房間就在隔壁,你不去跟他道別麼?”
君浣溪身形微頓,這一路朝夕相處,結伴而行,自己對沈奕安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這一點,竟是連他都看出來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