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逸彤領著李練達在園子裏走馬觀花式地遊覽著,一些舊時的宮殿都朱門緊閉。他們一路來到文昌閣,這是一座壯觀秀麗的關城式建築。朗逸彤說文昌閣應該是我們這些寫字的人最值得拜一拜的地方,閣樓內供奉有一尊文昌帝君銅像,相傳文昌帝君主宰人間的功名和利祿,所以舊時深受仕途者的信奉。文昌閣與昆明湖西供奉武聖的宿雲簷象征“文武輔弼”,可是都沒有對外開放,咱們繼續往前走吧!這些都是慈禧太後和光緒他們的生活區。想想那個時代皇帝也無非就這樣生活,我想他們不如任何一個生活在我們當代的人。這就是時代的局限。李練達說,時代決定生活的品質和幸福的程度。
在幽雅別致的玉瀾堂,李練達和朗逸彤又看到了幾樹含苞待放的白玉蘭,這些在午後陽光裏靜靜地吸收著陽光的花蕾在努力地扭動著花瓣,仿佛隻需小嘴輕吹,便繁花滿樹,翩翩欲飛。李練達想與那些紅塵裏的恩恩怨怨相比,這些自開自落的白玉蘭似是隱者,隱於紅塵的幻滅中。走出玉瀾堂,走進樂壽堂,李練達和朗逸彤被樂壽堂十數棵恣意綻放的白玉蘭給震驚了。如果說玉瀾堂含苞待放的白玉蘭隻是將他們的心靈輕輕地撬開了一道縫隙,而這些姿態各異綻放的白玉蘭真的是讓他們的心花怒放,蜜蜂嗡嗡地上下飛舞。相對於那些每天都可以到園中休憩的北京人來說,這是李練達一生的奇遇,這是為他和朗逸彤開放的白玉蘭,玉蘭樹的綻放好像就是為了這一刻與他們相遇。李練達看到朗逸彤的身上臉上都是燦爛的花影。玉樹臨風也就是這個樣子吧!
李練達和朗逸彤徜徉在白玉蘭的清幽的花香裏。
沒有其他人,隻有他們兩個在花香裏流連忘返。
朗逸彤說,這就是智者樂、仁者壽、水木自親的樂壽堂。李練達和朗逸彤沉浸在被白玉蘭的光影給眩暈的迷醉中,那些馥鬱的濃香在春天的微風中穿過他們的五髒六腑。李練達說,一般的情況下,白色花的香味最濃,他們用濃香彌補色彩的不足。朗逸彤說,我覺得白色的花朵是最美的花朵,他們開在這個季節是如此地適合,如果姹紫嫣紅開遍,濃蔭匝地,白玉蘭的美就沒有這麼突出,我認為世間的萬事萬物都有自己的規律和選擇。他們都會選擇自己最佳的時刻來展示自己,證明自己的存在價值。
李練達還是拉著朗逸彤離開白玉蘭的恣意盛開。
從邀月門開始,他們走進了彩繪著《西遊記》、《三國演義》、《紅樓夢》等故事人物的長廊。長長的畫廊一眼望不到頭,回廊折轉,李練達和朗逸彤都是畫中人了。朗逸彤說,這長廊就是一部中國文化的簡史或縮影,我們一步跨越五千年,這就是時光隧道。李練達說,我看很多地方的亭台樓閣都是仿照頤和園的建製建造的,中國人喜歡複製仿製,缺少獨創性,特別是小地方幾乎就是大地方的複製品,喜歡什麼就拿來主義。但是到小地方的那些亭台樓閣就失去了原始的意義,它們沒有曆史的積澱,隻不過是塗抹彩繪的木架子和粗製濫造的青磚瓦。
在五彩繽紛的畫廊裏到處都是聚集的人群,有打拳的、下棋的、玩紙牌的、跳迪斯科的、抖空竹的、刺繡的,到處都洋溢著春天般的笑容,人群以老年人居多,暖融融的陽光斜照進長廊裏,他們都在陽光裏自得其樂。行走在長廊裏,滿目春意融融,尤其是隨著溫煦的暖風飄拂的鵝黃色柳樹,這些頤和園的報春者,他們以婀娜的姿態向全世界的人預告,北京的春天已經來了,再通過每一個來北京的人傳到四麵八方,北京的春天來了,北方的春天來了,中國的春天來了。
碧波蕩漾的昆明湖上有一群赤麻鴨、綠頭鴨、斑嘴鴨和秋莎鴨在飛翔,它們飛起滑落俯衝進水裏,然後浮出來,隨著春水晃悠,倒立覓食。這是美好生活裏的一個小場景,但是讓人看了心生感動。
在長廊的八角重簷的亭子間一群玩樂的老年民樂隊正在演奏演唱《紅樓夢》裏的《葬花吟》。曲調憂傷,演唱淒婉,隔著遙遠的時空聽,有一種恍惚感。可是當李練達和朗逸彤循著聲音找到聲源時,那種悵然若失的心情鋪滿開來,原來是一個穿得五顏六色衣裙挽著發髻的大媽正在婉轉地唱著這首歌曲,她的聲音與形象截然分開。聲音絕對是可以塑造形象的,這本來是一個喜氣粗獷的豪爽北方大媽,可是她的聲音卻如此婉約若江南的花飛花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