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人都像陀螺一樣被日出日落抽打著轉動起來。
這是自轉,是原地自轉。
是陀螺一樣的自轉。
李練達在自轉的眩暈中找到了飛翔的方向。
那是南方,是夢想中的南方,那是飛行船才能到達的南方,李練達要奔向那燦爛的陽光那闊大的葉子中找回自己,李練達要在朗逸彤的《孤獨的旅程》中找回自己,找到生命的回響。李練達發現自己和蕭正揚都陷入了一種拈花一笑的沉默中,這種沉默不是沉默,是心有靈犀的一種靜默,在靜默中生發著力量,鳴蟬在每一棵欒樹上發出高亢的嘶鳴,他們在短暫的時光裏歌唱陽光,歌唱愛情和生命,他們是光明的使者。李練達和蕭正揚在鳴蟬的聒噪中靜默著,那是來自生命底處的力量。
花祭,蟬鳴。
李練達發現自己在自轉和靜默中竟然長出了銅盔鐵甲,可以抵禦千軍萬馬。李練達不再受到任何侵擾的困擾。李練達終於有了金鍾罩鐵布衫,於楠楠的間歇性神經發作弄得所有的人都不堪其擾,可是每個人都不敢站出來,怕這個脆弱的玻璃人經不起任何的刺激,萬一出現什麼意外,那將是一輩子的忐忑不安。李練達因為有了盔甲和隱身衣,對於楠楠的神經發作根本不放在心裏。於楠楠最主要攻擊對象還是陶信義,那是攻擊的反麵,是愛,是愛的反麵,攻擊,愛與恨的糾纏。陶信義每天在他的幽默中都要有新鮮的東西,他這些賣點恰恰是於楠楠發作的導火索。她對陶信義的每一句話每一個詞組都敏感,偏偏這個陶信義就愛得瑟於楠楠,總喜歡搞一些笑料抖一些包袱,惹得於楠楠那根兒神經跟著得瑟、顫抖。別人是一笑而過,而於楠楠卻是思考很長時間再爆笑,她突發的爆笑從不分場合地點,即使是老師在課堂上講課時也毫不顧忌,她莫名其妙的爆笑常常讓人脫離出現實生活,讓人不知所在和所往。但是當別人在晚自習聲音大一些時,她卻無法忍受,她就要大聲吵吵,無端地謾罵,沒有人跟她一般見識,大家都伏案低首,都怕惹禍上身。
每個人都看出於楠楠對陶信義已經是亂花迷眼心意相傾了。
這個苦命的孩子被她後媽折磨得心裏隻有陶信義一個人了。
於楠楠的精神問題已經不是她一個人的問題,她的問題成為文科補習班所有人的心病,她的問題成為困擾所有人前程的心病,每個人都像躲避瘟神一樣躲避著她。於楠楠依然天馬行空我行我素,她像男孩子一樣整天背著一個黃軍挎,像遊魂一樣在校園裏遊蕩,嘴裏哼著電視劇《婉君》裏的主題曲,於楠楠的遊蕩不分時間地點,即使是在上課時,即使是在老師講課時她也會站起身來旁若無人地推門飄然而去,像一個飄忽的女鬼一樣,飄然而去。有一天李練達聽於楠楠和同座說,有人說她長得像電視劇《婉君》裏的小婉君,於楠楠後幾排座的幾位男同學都笑了,李練達也在他們的笑聲裏知道了於楠楠對自己的比喻,冷眼看於楠楠還真有些神似婉君,隻不過五官長得過於緊湊,是微縮版的婉君,壓縮版的婉君,門牙有些過於暴露,露出一口青牙花子,這一點倒是和陶信義很相配。於楠楠嘴裏哼著一個女孩名叫婉君/明眸如水/綠鬢如雲/千般思愛集於一身/驀然回首冷冷清清/一個女孩名叫婉君/一個女孩名叫婉君/冰肌如雪/纖手香凝/多少歡笑多少淚痕/望穿秋水望斷青春……
每個人都被這個於楠楠的精神困擾困擾著,唯一的辦法就是躲開她。
李練達有銅盔鐵甲和空靈的靈魂自然是不受什麼影響,可是他不忍心看一個女孩子就這麼被無情地毀掉。下午放學後,蕭正揚找到李練達回家,他看見李練達大包小裹地拿了那麼多營養品,感到很新奇,就笑著對李練達說,你買彩票中大獎了吧!你發大財了,怎麼買這麼多好東西。李練達說,咱們一邊走一邊說。蕭正揚說,你那麼神秘?好像換了一個人似的。
短十月長五月,日光還很高。
李練達和蕭正揚走出學校,一人拎著一摞東西往家走。在夜幕降臨後,他們在家裏將有一段平靜的學習時間,那是他們最美好的時光,兩個人寂靜無聲,偶爾會為某個問題探討。兩個人心意契合,達到心靈的統一。
李練達看著好奇的急於想知道答案的蕭正揚說,這裏的東西有些是麥穗兒她媽送給咱們的,說是感激咱們把麥穗兒送回家,還送給咱們一人一件襯衣,你試一下看合適吧!還有這些是彤哥他們家李姨托麥穗兒送來的。你可別笑話我,正好咱們倆補一補身子,調整調整狀態。彤哥家李姨還惦記著我。證明他們沒有輕視我、蔑視我,我心裏的忐忑和自責終於平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