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態在擴大(3 / 3)

顏神佑道:“我省得的。”自顏希真回來之後,便常與她商議,正遇著敘職的日子,放些校友回去太學做交流,對太學加以疏導。此時此刻,關於新政又吵得熱火朝天——有些時候,什麼男女大妨、陰陽倫理,都要暫且為利益集團騰點地方互毆。

已沒多少人還記得吳洪的上書了。

太學裏乃至整個長安城,關於大周新政的討論,卻是熱情未退。顏肅之也不著急,等著他們吵,卻並不召見任何持不同政見的人——國策既定,豈有隨便更改之理?今年之鹽稅上來,哪有再吐出來的道理?

數月以來,顏肅之也沒閑著,他的部分精力放在給顏神佑做宣傳上了。他那點子小心思還是沒有散,總要給顏神佑多一層保障的。顏神佑放權,有利於安定團結,但是放權之後,居然有小人敢來放肆。顏肅之便想,權,還是不能放得太多,名,還要立起來。據說,神仙是不能過問俗事的,如果把顏神佑放到那樣一個位置,便是讓她跳出是非圈。於是,自昂州始,便有人反複提及“公主夢神授以仙法”這樣的故事來。

顏肅之見各地刺史等都已入京,更兼今年郡守與縣令也要敘職,便趁機頒詔,說明了本朝新政斷無更改之理!

態度十分強硬。

李彥等人開始見吳洪上書,本是一笑置之,並不如何理會,唯有葉琛為太學著急上火而已。及戰火蔓延到了新政之上,李彥等始覺事情有些大——這分明是對元勳派不滿,想要虎口奪食!李彥等人輪流進言,徹底與顏神佑綁到了一起:如今之新政,泰半出自顏神佑之手,皆有利於新貴。一旦她被打倒了,新貴們少不得要讓出一大塊利潤來。這是不能容忍的事情!

顏神佑就這麼又加強了一次與盟友們的聯係。顏希真見狀,才放下心來,取笑顏神佑道:“多大點事兒,你還當成件大事來辦了,臉都冒光了你。要我說,你多盯著些蔣巒才是正經。”

蔣巒已出孝,大理寺歸了陳怡,隻好另尋個地方給他。正好荊州刺史舊疾複發,顏肅之便將他派往荊州。獨領一州之地,顏希真怕他有什麼小動作。

顏神佑小聲道:“放心吧,如今刺史的權柄,總沒有以前那麼大了,兵權不歸他、稅也有轉運使,他能管動的有限。”

兩人正說笑間,忽聽得外麵腳步匆匆,卻是顏靜嫻來了。顏希真與顏神佑皆是詫異:“她怎麼這般急切?”

顏靜嫻很快就為兩個姐姐解惑了:“反了天了,太學生們像吃錯了藥,居然……並不曾退,反而叩闕請命。”

顏希真道:“朝廷不是已經說明白了麼?”

顏靜嫻道:“就是因為說得太明白了,絕了一些人的心。索性,最後瘋一次了。”

顏神佑道:“阿爹怕要召人議事。”

果不其然,顏肅之火速召了她去。到了含元殿,顏神佑才知道,這叩闕請命並不是像顏靜嫻說得那樣簡單。竟是因禁軍毆打了學生所致,王玥的胳膊都被打斷了。這些軍漢們下手忒狠,打斷是右手。

顏神佑愕然:“這是為什麼?”不是讓他們不要動手了麼?

顏淵之一臉氣憤地道:“這些書生,真是無品無德,議事便議事,爭吵不過,便散播謠言,汙言穢語,不堪入耳!王玥爭執不過,便說……便說鬱氏行止有虧,恰……恰、恰逢幾個禁軍,那校尉原是大將軍麾下……”

聽到有人罵老上司的閨女,哪裏還能忍?上來一頓暴打,暴到一半,聽王玥說自己是太學生,順手就把王玥的右手給敲斷了。

顏神佑捂臉,掩住了如釋眾負的表情。她還真怕此事是因她而起,若是有軍士不忿於吳洪讓她下台而將吳洪給打了,那事情就真的難以回轉了。

顏肅之的臉沉了下來,鬱陶的孫女兒被罵了,他閨女呢?會不會也被人給問候母親了?開口便給王玥下了個“德行有虧”、“不堪為官”的評語,命李彥去:“諭散太學生,不要為這等小人誤了學業。”

顏神佑道:“雖然如此,毆人致傷者,也不能無罪釋放,總要有個說法的。還是樞密院來吧。”

顏淵之苦笑道:“大將軍是我嶽父,怕又要有得說道了。”

顏肅之沒好氣地道:“看你那點兒出息,你就接著了,能怎麼樣?”

顏淵之才說:“打個架,軍中常有的事兒,也就是打幾棍子,賠些湯藥費。為舊日上司出頭,還有人誇呢。可這麼判,爛書生能甘心?”

六郎道:“依法而行而已,國家法度,天子尚不能隨意違背。難道因幾個書生不甘心,就要亂法麼?”

顏淵之的心這才放到肚子裏,回去輕輕發落了幾個禁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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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周文武不相統屬,大理寺也管不著禁軍,樞密院又高高抬起,輕輕落下。李璐等沒什麼不滿,吳洪見事情鬧得這麼大,完全沒有了插手的餘地,也縮了。不想王玥卻是不服的,又糾結了幾個同鄉。內裏也有一個太學生,還有幾個是留在京裏攻書備考舉人。著素衣,衣上書著大大的“冤”字。事到如今,騎虎難下,唯有死撐到底了。更四處揚言,武人驕橫,縱容必成大禍。

恰在此時,北方傳來軍情:胡兵南下叩關。邊塞各軍皆堅守不出,死死守住了陣地,胡兵暫時南下不得。

王玥等數月奔波,未見成效反受排斥,心智大失,以至於說出:“必是公主與大將軍見事不妙,授意彼養寇自重,以固權柄。”這等話,心智清明的人本也無幾個當真。無奈百姓裏卻頗有些個信的,不但如此,便是些讀書人,也有些嘀咕:怎地這般巧?

弄得往京中送信的軍中信使著急了,軍漢口拙,實是應付不來這等誅心之語。又恐主將被冤,一時氣惱,竟跑到太學門口抹了脖子。留下一封白字連篇的遺書:身被三十餘創,無一處在後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