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凰玉清楚的看到謝婉裳的變化,由楚楚可憐到一閃即逝的得意,每一處每一分都如此細致。
嗬,這就是真實的謝婉裳?是還沒有變成無傷的謝婉裳?是她閨中至交身邊第一人的謝婉裳?
當真是人不可貌相,狼子野心!
身後一行人逼近,不遠處謝婉裳的母親在大喘氣地哀嚎,眼前的謝婉裳不知疲倦的嗑著響頭。當真是不容辯解的好局麵啊!
帝凰玉細長鳳眸中寒意深深,濃濃的暗黑色濃稠的不見其它雜色。如果謝婉裳抬起頭,就不會錯過三歲的長公主殿下那雙與神英帝一模一樣的鋒芒,甚至於更深更冷更涼。沉寂如同瞧著死物,寒涼似乎無所顧慮。
這才是真正洗盡鉛華、曆經滄桑、看透生死的長公主殿下,浴火重生的大楚女主帝凰玉!
“婉裳,你怎麼跪在地上?是誰為難你?”身後一行人驚呼喊出,仿佛看到了天大的忌諱。
帝凰玉心中冷笑,這行人看不到皇家儀駕難道就看不到皇室暗衛?這群輕狂草率的世家子弟真把她當三歲孩子耍?放肆!
不過,帝凰玉並不開口,畢竟她身份特殊,若是太過聰慧必將引起某些人的注意,反而不美。而且,她還有另一番打算。
於是帝凰玉講頭埋在宮人胸前,假寐。當然,手上在宮人身上不著痕跡的做了暗示,暫時按兵不動。
身後的人走至帝凰玉平齊的地方,目光都鎖在跪著的謝婉裳身上。帝凰玉感受的清楚,這幾道目光全都一個不落的在她身上停留片刻才移開。
有嘲諷,有探究,有好奇,有不屑,有沉諳……唯獨沒有尊崇,細長鳳眸中有流光閃爍。這群人,這群自命不凡的世家子弟,所代表的那些大山般的門閥,壓在整個大楚的脊梁上,芒刺在背!
結黨營私,根結盤錯,複雜的姻親和裙帶關係,早已讓他們互為結盟。順其者場,逆其者亡的處事風格,讓他們端著高高在上的架子俯視子民如螻蟻。
世家無凡品,賤民自草芥。這流傳開來的話語禁錮了多少有誌之士,又激化了多少階層矛盾。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大楚如蟻穴上的堤壩,掀開繁榮盛世的麵紗露出的就是腐爛糟粕的內裏。一旦某個契機出現,那麼這王朝甚至於整個燕雲大陸,再無寧日。
他日血留成河,白骨埋他鄉,亦不遠矣。
可是,這些又跟她又有多少關係呢?帝凰玉自心底生出天大的無力感,蒼天不仁,賜她一副活不過二十的殘軀。即使身份貴重,無福消受也不過是枉然呀。
非她涼薄,隻怪這天地不慈!帝凰玉要緊牙關,才能克製住深刻入骨的哀傷。沒有人能體會到她的悲涼,她的無奈……
這時謝婉裳拿著錦帕拭著淚,額頭上的一抹紅痕在奶白色的細瓷皮膚上相當違和。
“謝家妹妹,你這是怎麼著了?這小臉都哭花了呢,瞧著真讓你裴姐姐心疼哦。”約有十歲左右的聲音,聽著擔憂,其中的幸災樂禍卻是人人都聽得到的。
“姑母,我的親姑母,到底是怎麼回事兒!你們這群奴才膽大包天,以上犯下!還不跪下,真當我王氏無人?”謝婉裳的表妹,王氏家族的貴女訓斥著所有人,指手畫腳的樣子仿佛將謝府當作自家,“表姐,你就是太心慈,讓這起子奴才蹬鼻子上臉!”
“謝家妹妹,有我們在,沒人敢動你!”粗噶的聲音處在變聲期,是十二三歲男孩子特有的,“我連府可是世代行伍出身,敢欺負你也要問小爺我的刀子同不同意!”
“是呀是呀,連哥哥說的既是。雖然我父親隻是小小的京兆府尹,但是這種惡奴還是處理的好的。”京兆府尹家的女兒強自出頭,一臉興奮。若是得了世家子弟的眼,日後為高門婦,可真是飛上雲天當鳳凰呢。
……
七七八八的話語,讓帝凰玉判斷出約有六人,其中以裴氏、王氏、連氏三人為首,其餘不過是想攀龍附鳳的小角色。
“婉裳謝過諸位姐妹,隻是此事……”謝婉裳泣不成聲,止不住的落淚哽咽。
“這等刁奴,殺了便是!”連氏子弟再次憤憤開口,傲慢不屑,“來人,當場誅殺!”
“連小六,你要殺誰?”一童稚的男音從遠及進的傳來,怒吼的暴喝響徹整個院落。
是他嗎?!帝凰玉扶在宮婢身上的手,握的骨節發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