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已經是醜時了,駐紮營地裏麵的騷動已經基本平息了。在處置了姚黃等動亂的士兵之後,招討司的士兵都陷入了安靜沉默之中。
他們當中很多人,原本蠢蠢欲動的人,直到這個時候,才意識到,僅僅是因為遠離江南衛或者河內道的幹旱,就要憤而起,是多麼愚蠢的事情,這樣的行為,根本就符合他們作為一個軍士的使命。
在那一番說話之後,沈華善又跟他們說了河內道百姓在遭受幹旱之後的悲慘生活,又和他們詳說了河內道局勢若是動亂,將會對大永造成的影響。若是河內道的動亂不能平息,臨近的江南道,也斷無太平的可能。
“若是天下動亂,何人可以安於一隅?大永承平已久,作為軍士的你們,更不可忘記己身的責任和使命!若是輕易受人煽動、唆擺,而置己身使命於不顧,你們何顏何能受大永百姓的衣食?”
“上陣殺敵當勇往直前,馬革裹屍還,乃是軍士的最高的榮譽!可是,在這南陽,河內道的動亂尚未平息,甚至招討司還沒有到達動亂的鄭州、鄂州,你們就同胞相殘,甚至有人殺同袍,這是不可饒恕的行為!”
“你們可知道,你們今晚所為,全是別人精心設下的圈套?!這是剛剛從河內道送來的急報!二營中郎將劉可,是河內道北路叛軍首領劉良的本家兄弟,他們一直暗中有聯係!姚黃,和河內道西路叛軍也一直有往來。若是今晚嘩變成功。招討司就成了叛軍手中的工具,成為加深河內道動亂的罪人!”
軍紀嚴明。在於殺一人,而得活百人警醒百人,更在於,這些人所為,有必須殺的理由。此刻,就是讓這些士兵們明白,他們自以為怨氣、反抗的背後,是什麼在推動!
真正的攏軍心,不是在於震懾,而是在於認同!讓他們知道,殺一人、殺百人的理由,讓他們理解主將所做的理由。才能認同主將所做的一切。這樣,在戰場上,主將有令時,士兵才會毫不猶豫地地依令行事死而後已。
聽到沈華善這麼說,士兵們才從血腥的驚駭中回過神來,想到自己竟然聽從了別人的唆擺,差點成了叛軍手中的工具,士兵們不由得低下了頭。心中是又悔又愧,或許還有一絲絲的慶幸——那些有這樣的心思,卻不敢跟隨劉可、姚黃等人行動的士兵們尤其如此。嫡長女412
“今晚之事。隻懲首惡並殺害同袍的士兵。另外的士兵,一律不再追究。本使知道,你們當中不少人,也是受人蠱惑,並無犯惡之意,故網開一麵。但僅此一次。就隻是這一次!參與嘩變,是罪及九族的罪行,若是再犯!定不饒恕!”
沈華善這話一下,又驚又愧的士兵,心裏一鬆,知道今晚的事情就到此為止了。若是真的論起來,他們當中不少人,都知道劉可、姚黃等人的行動的,心中卻一直在猶豫,參與還是不參與,也沒有向張戈、沈華善等主官報告,同樣是犯了罪的。
先是百餘人血腥的震懾,接著是背後真相的愧疚,最後是不再追究的開恩。沈華善這一番話語下來,使得士兵們開始認同沈華善和張戈的做法,雖則還沒有完全收攏所有士兵的心,卻是今晚之事所能取得的最好效果。
這一次嘩變,讓許多將領的心中,對沈華善、張戈這兩個主官,有了不一樣的看法。
沈華善軍帳內,隻有淺淺的呼吸聲響起,雖則隻有兩個人,氣氛卻十分凝重。
沈華善坐在軍帳的正北,他的前麵,跪著一個人,頭正低垂著。
“起來吧。你能迷途知返,最後還將功贖罪,可以起來了。”良久,沈華善才這樣說道,語氣很平和。
聽見這句話,跪著的那個人才把頭抬起來,神情痛苦又愧疚,這人,赫然是三營中郎將段宏!
“末將有罪,因一己之私而耽誤軍中大事,實在是大罪。姚黃等人,若不是因為末將心中的怨懟之情,也不敢這樣煽動三營的士兵。末將雖然知道姚黃等人的行動,卻還是想著這樣亦可。若不是大人點醒,末將鑄下大錯尚不自知,心中實在惶恐難安。”
段宏的語氣低沉,訴說著心中的愧疚,這也是他這麼晚了還跪在沈華善軍帳裏的原因。
“本次嘩變,本該出現大問題的三營,卻一片平靜。這證明你已經知錯了,並且用行動挽救了錯誤。還在事後,建議本使利用劉可、姚黃兩個人,和河內道的叛軍聯係起來,以激發士兵們的愧疚,這已經是立功了!”
在控製住三營的局麵之後,段宏求見了沈華善,說了可以把劉可、姚黃和河內道的叛軍聯係起來,以激發士兵們的愧疚,讓他們認同沈華善、張戈的做法。在軍中,恩威並施,並不足夠,還要有軍紀嚴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