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我的第一個手術對象。哦,確切的說,應該是他媽媽!”任飛仰頭思考了一下,“我那時在國外跟我導師學習臨床手術,那天深夜,輪到我值班,醫院裏突然來了一個孕婦,嗯,就是他媽媽了。這個孕婦很特殊,她是一個人來到醫院的,而且很快就要分娩了。最糟糕的的是,我們檢查出來,她的情況不太好,她有心髒病,如果在生孩子的時候死在病床上,醫院根本擔待不起。我們必須通知她的家屬,在家屬的簽字下才能接手這名病患。可是,孕婦拒絕告訴我們家屬的名字,她說,她沒有親人,這個世界上,隻有她和她肚子裏的孩子。”任飛的目光似乎不經意地滑過淩雲,淩雲低著頭,不知在想什麼。任飛的目光移到莫小魚的臉上:“這種情況下,醫院通常是不接手的。”
“後來呢?”莫小魚不知不覺地淪陷到故事之中,“那名孕婦怎麼了?你們把她趕走了?”任飛,你要是敢這麼做,信不信我現在就打爆你的頭?
任飛看了莫小魚一眼:“當然沒有。我們隻是任她待在大廳裏,不去理她罷了。”
“什麼?”莫小魚爆炸了,“你們是醫生啊!你們有沒有醫德?不是說妙手仁心嗎?你們的仁慈去哪了?你們還有沒有人性?治病要緊還是承擔責任要緊?你們……”
“行了行了。”任飛合掌,向莫小魚做了個投降的姿勢,“莫老師,我知道你頗有古風,但麻煩你別發揮自己的俠女本色了。這回聽我說,好不好?”
“好。”莫小魚把拳頭擱在桌子上,“你說!”隻要有一點不滿意,我的朋友會很生氣,後果會很嚴重!
任飛覷了一眼莫小魚的拳頭,摸了摸鼻子:“當時我才十三歲,不明白醫患的利害關係,我隻知道,那個女人看上去糟糕透了,如果不馬上對她進行手術,她會死,肚子裏的孩子也會死。偏偏那天晚上,導師又不在國內。當時我做了一個決定,這個決定讓我很興奮。”
“什麼?”
“我要在這個女人身上進行我的第一次秀!”
“啊?”
“就是第一次手術!”
“哦!”莫小魚擦了擦額頭,肯德基的暖氣是不是開得太大了點啊?
“手術基本成功!”
“基本?”莫小魚敏銳地抓住了這個關鍵詞語,老師沒白當啊,聽話聽重點,閱讀抓文眼,這樣的本能沒有喪失啊!
“是啊,孩子無恙,母親死了,死於心髒病猝發。”
“啊?”一種悲涼的氣流襲擊了莫小魚,她難受得幾乎要流下眼淚來。咦,為什麼啊?
“爸爸,你哭了?”莫寒依偎在淩雲懷裏,體貼地為淩雲擦著眼淚,“爸爸,你別哭,你哭我也要哭了。”
淩雲吸了吸鼻子,抱緊了莫寒:“爸爸不哭,爸爸有了小寒,就不難受了。”
莫小魚怔怔地望著淩雲和莫寒,第一次,她忽然覺得這兩人還真的像一對父子!
“淩雲就是那個嬰兒。”任飛緩緩說道,“是我把他迎接到這個世上,是我一手創造了他。沒有我,就沒有淩雲。所以,我收養了他。”
莫小魚默默無言。這是一個悲傷的故事,聽了叫人心裏麵沉甸甸的。她的對麵,淩雲和莫寒兩人緊緊摟抱著,一幅父子情深圖。她的身旁,任飛微微低著頭,仿佛沉入了那個特殊的夜晚——他迎接了一條新生命,也送走了一個幽怨的亡靈——沒有一個母親,會甘心拋下孩子撒手人寰,她也是一個母親,她完全可以體會那個母親不甘的心,她死去的那一刻,是多麼揪心啊?她的孩子,一出世就變成了孤兒,誰來養育他?誰來照顧他?他饑餓的時候,誰來喂養他?他孤單的時候,誰來安慰他?他遇上挫折的時候,誰來鼓勵他?他站在人生三岔路口,誰來指引他……
可憐天下慈母心!
那個素未謀麵的女人打動了莫小魚的心,莫小魚對那個女人的兒子——淩雲的怒氣不知不覺地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偉大而神聖的母愛!難怪淩雲會那麼喜歡莫寒了,一定是莫寒對父愛的渴求讓淩雲感同身受,於是兩人才會惺惺相惜,才會父子情深……等一下,她要是承認淩雲是莫寒的爸爸,豈不是等於也認可任飛是莫寒的爺爺,那她在任飛麵前,不是硬生生地降了一個等級?
任飛若是她的長輩,那麼,他的話,她是聽,還是不聽?如果他又提出那個讓她足以逼她去上吊的要求,她怎麼辦?難道真的要買一幅三尺白綾,以吊死鬼的身份投奔地府?
這是一個問題,一個非常嚴重的問題!
莫小魚眼珠子一轉:“任醫生,五年前,怎麼沒聽你說起?也沒看見你兒子?”
任飛一笑,仿佛根本就在等著她提出這個問題:“我從小就生長在國外,後來我學成回國,他還在讀書,我不想中斷他的學業,就把他留在國外。本來打算讓他讀完博士後就在國外工作的,誰知這孩子,拿了個博士學位就匆匆回國了。回國也好,回國……”
“博士學位?”莫小魚很不淑女地打斷了任飛的話,“你剛才說他才二十三。”
任飛點了點頭,表示認可莫小魚的話。
“他是神童啊?”
“是啊!他智商兩百以上,十三歲就進了天才培養基地了。”任飛一副“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