複學之後,秦眸拜托李欣找機會讓她認識沈欽雋。
這個名字李欣也聽過,卻隻嗤笑說:“別人倒還有可能,沈欽雋還是算了吧。出了名的油鹽不進,還特煩這種場合。”
秦眸往自己身上比畫小禮服,淡淡地笑說:“欣姐,他不會煩我。”
一切都如意料中那麼順利,秦眸確定沈欽雋見到自己的時候,眼中滑過一絲詫異和迷惘。她就站在那裏,努力表現出矜持和冷漠,她想,他一定會記住自己的。
那個晚上,沈欽雋果然送她回學校,也交換了聯係方式。她鼓足勇氣,翌日還是打電話給他,求他幫忙。電話那頭沈欽雋沒有絲毫猶豫,答應幫她談妥那份合約,那時她在自己的寢室,對著鏡子裏那張有些陌生的臉,忽然間不知道是該雀躍,或者難過。
爸爸媽媽自然是看出了她整容的事,卻沒有過多追問,因為他們都算是普通善良的老實人,不會明白女兒的追求和野心。她隻偶爾和他們提了一句,說是榮威的沈先生幫她解了約。可是父母的神色陡然間嚴肅起來,從來不說重話的父親甚至說:“依依,你千萬不要和沈家有太多往來。”
她不解。
他們終於把往事說了出來。原來那時去蘇家幫蘇妍整理東西,讓他們看到了蘇向陽的私人信件。信裏寫著因他實驗數據的錯誤,導致榮威鋼水事故,並造成沈欽雋父母雙亡的往事。
“沈家知道嗎?”秦眸一顆心跳得又快又急,如果知道的話,沒有道理沈欽雋還這樣關心白晞。
“恐怕是不知道的。我們當時把信偷偷拿了回來,幾封寫得明明白白的已經燒了,喏,剩下這幾封寫得隱晦的還在這裏。”媽媽還把信找了出來,“依依,但是保不準哪天他們知道了,要報複到我們身上來呀!”
“所以當時送走了蘇妍,你們立刻辭職了?”
父母點頭默認,秦眸知道他們是平凡且膽小的,隻安慰地笑了笑,“我知道了。”
可她同他們不一樣。
她要的那些東西,不拚命,不冒險,怎麼能拿到呢?
她要的東西,沒有沈欽雋,又怎麼能拿到呢?
於是有了酒店裏那一幕,明知那杯酒裏有東西,明知沈欽雋那些朋友曖昧的眼神意味著什麼,她還是義無反顧地喝了下去。
套房裏的空調嘶嘶地吹著冷風,她蓋了半條被子,聽到他走進來的聲音。
唯有將半張臉埋進枕頭裏,才能掩飾起此刻的緊張和焦慮,秦眸等著男人微涼的手指來解自己的禮服,修長的身子壓上來……
可是沒有。
他隻是靜靜站了一會兒,替她蓋上了被子,離開的時候還輕聲說了一句:“幸好她不會來這種地方。”
清晰地聽到一顆心墜落的聲音,不是落進深淵,是落在這個男人身上。
她知道自己輸了,不是輸給野心,是輸給他,沈欽雋。
從那以後,秦眸所做的種種,並不是為了更紅,接到更好的廣告,拍到更好的電影。她隻是想努力,直到有一天,可以站在他身邊罷了。
演戲,訂婚,悔婚,又再演戲……
這個故事裏,秦眸一直知道自己隻是配角,卻又不甘心隻是配角。
那些真相,她沒有告訴任何人,即便是欣姐在旁邊看得義憤填膺,總覺得是沈欽雋辜負了她,一次次替她出頭。
她隻能勸阻經紀人,因為隻有自己知道——這出戲裏,沈欽雋從未正視她的存在,是她自己用盡了手段,不能自拔。
夜深人靜的時候,秦眸也會輾轉反側地回想起那個在白晞身邊的沈欽雋,那樣陌生,陌生到她覺得不認得他。
那個做事果決的沈欽雋,卻糾結在給她發短信語句的選擇和生日禮物的選擇上,左右搖擺,優柔寡斷。
那個作風強硬、不容許絲毫緋聞見諸報端的沈欽雋,可以為了掩護她,主動地邀約女星,有意給娛樂周刊放料。
那個任何時候都神情冷靜,將每個危機當作略難的數學題,一步步分解做完的沈欽雋,會在吃飯時心不在焉,向來禮儀周全的他,竟會連續幾次把菜落在衣服上,隻是因為那時的白晞和麥臻東就坐在外邊大廳,舉止親昵。
她最終還是放棄了。
不得不放棄。
因為他愛她的心思那樣深遠,哪怕他無法麵對慘烈的往事,卻也不能再接受別人了。
後來在某個酒宴上,秦眸輾轉得知了沈欽雋遠赴非洲、站在地雷陣裏陪著白晞同生共死的事,一時間有些恍惚。周圍的人都說太誇張了,可她知道,這應該是真的。
有人端著酒杯走過來,輕聲喚了句“秦小姐,久仰”。
眼前的男人五官端正,隻是笑得有些輕佻,她聽旁人介紹說:“這是孫靖孫先生……”
秦眸在這個男人眼裏讀到毫不掩飾的興趣,勾起唇角笑了笑,說了聲“你好”。
很快,兩人如漆似膠,宣布結婚,成了那一年娛樂圈最轟動的新聞。
現如今,她可以舒服地倚靠著沙發,隨心所欲地挑選著電影劇本,接拍奢侈品代言……可是秦眸心裏很清楚:
這一輩子,即便她已經站在了金字塔巔峰,被那麼多人仰望著,可她還是莫名地恨著一個人。
從小就有著無數玩具和漂亮裙子的蘇妍。
被沈欽雋付出全部精力愛著,卻又忘記了一切的蘇妍。
……
近中午的時候,李欣打電話來,興致勃勃地問:“看了那個《雙生》的劇本了嗎?我覺得這部戲很不錯,導演也是有口碑的。”
秦眸換了衣服正打算出門,開著免提,想了會兒才說:“我不接。”
欣姐還想再勸幾句,可她輕輕刷著睫毛,淡淡地說:“我不相信那個劇本。因為……如果我是那個姐姐,我寧願,永遠沒有這樣一個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