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聲

返鄉季

四年了。

如果一個人可以活到八十歲,四年的時間也占據了他生命中的二十分之一。

四年的時間,無疑是漫長的。

可是對於靜靜躺在奧克蘭中心醫院病房裏的肖恩·沃德來說——

時間是靜止的。

是的,時間對於無知無覺、依靠呼吸機才能維持心跳的植物人來說,是最蒼白的存在。

也許死亡反而更真實。

四年——

對於孩子和年輕人來說,四年也許快如白駒過隙。

可是,對於獨自一人生活在太平洋海域最偏遠孤寂的失望島已經1497天的唐清沅來說,卻無疑是漫長的,漫長到她以為一個人的一生也不過如此。

因為在這1497天裏,她的身邊沒有肖恩。

自從四年前,肖恩的靈魂在海麵上消失後,再也沒有出現過。

返回奧克蘭的唐清沅,當晚便直奔醫院。

病床上,孤零零地躺著的肖恩並沒有消亡。

他還活著,還能呼吸。

卻不再能醒來。

盡管布萊恩認為,肖恩的腦電波已經被奧克蘭海洞吞噬了,他永遠也不可能醒來了,可是唐清沅仍不肯放棄。

她孤注一擲地向學院申報了藍眼信天翁的課題,申請常駐失望島,直到金剛和海洋之心性成熟後,返島生育後代。

她以跟蹤第三代藍眼信天翁為借口,固執地留在了島上。

她要等他。

她相信那個傳說,相信失望島上時速150公裏的颶風,會送逝去的靈魂回家。

第一年、第二年、第三年……

她一個人生活在遺世獨立的失望島,送走了一批又一批新生的信天翁。

在她的親自看護下,朱莉和皮特又生下了一隻小藍眼睛。

她陪伴它成長又目送這隻藍眼睛小姑娘飛向遙遠的天際線……

她給它取名——紫羅蘭。

那是她的肖恩曾經用溫柔的聲線,輕輕吟誦過的詩。

她甚至等到了自己的博士學位。

等到了布萊恩最新研究成果——信天翁的大腦,在失望島磁場的影響下,真的可以與人類的腦電波產生微妙共振,使其暫時滯留其中。

可是她仍然沒有等到肖恩。

她一個人,獨自麵對失望島上春天的花、夏天的雲、秋天的落葉與冬天的雪……

也獨自麵對無邊的寂寞和孤獨。

一年又一年,希望越來越渺茫……

失望島如同它的名字,日複一日用失望淩遲著她。

每一日,她行在無人的荒島,如行在地獄。

她隻有一遍又一遍地重溫過去那一年,她與肖恩在島上生活的點點滴滴,才能支持自己與這個荒涼的島嶼和平相處。

然而——

太陽升起又落下……

當她潛入野湖時,當她一次又一次蹲在草叢中,吃著乏味的壓縮餅幹時;當她獨自撐起避雨的帳篷時;當生理期疼痛準時報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