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4:給你一個我所能認識到的,最好的未來(3 / 3)

而我的孩子們,我的叮&咚,媽媽無法給你們更多物質上的財富,便隻能與你們分享這些粗淺心得——終有一天,你們也會為人夫或為人妻,我謹希望,在迎接這份愛情的時候,你們能先明白“責任”的意義,並願意在蒼茫瑣碎的生活中,慢下腳步,等等彼此的心靈。

然後,手挽手,一起走!

不要喪失對這世界的信心,因為一旦弄丟了信心,你會弄丟更多快樂,甚至弄丟了你自己。所以,比高檔玩具、名牌衣飾更寶貴的,是爸爸媽媽恒久的愛與真誠——以愛的名義,用真誠的心,告訴孩子們一個我們所能認識到的、最好的未來!

給你一個有愛的未來

世界觀:這個社會會好嗎?

某天,我收到一位讀者的留言,他這樣說:

葉萱你好,我現在是高二的學生。我從初三開始接觸你的書《紙婚》。當時報紙上連載,我一看就喜歡上書中平淡又美好的生活。可現實真是這樣的嗎?家裏大人聊起來的時候,總說當官的都有點問題。書中管桐那樣一心一意工作、正直的官真的存在嗎?我大姑上星期做了個小手術,給醫生和麻醉師分別送了一千元、五百元紅包。書中杜屹北那樣善良有愛心的醫生真的存在嗎?我問爸爸:現在不是不能收紅包了嗎?他說:大家都這樣的。還說“現實沒你想的這麼好”。未來迎接我們的,到底是黑暗的社會,還是美好、充滿希望的生活?

他的敘述,讓我想起了自己的高二,自己的十七歲。

十七歲的時候,我很叛逆。

彼時我剛從一所省重點中學B中來到另一所省重點A中,離開B中的原因很簡單:因為我不喜歡某位老師的趨炎附勢,甚至因此而討厭那位老師上的數學課。討厭是種強大的情緒,幾乎沒怎麼費勁,我就從一個小學時參加過奧林匹克數學競賽的學生,墮落到中考數學剛及格。即便是換了學校,但因為畢竟都是省重點的緣故,A中分數線也不低,我中考成績仍然差1.5分,交了六千元換了個委培生的身份,編入普通班,前路迷茫,無限挫敗。

恐怕,那幾年的心路曆程,那些失望與絕望,對好學生們——比如我家呆哥那種一貫資優生而言——永遠體會不到,也理解不了。甚至現在看來,隻覺得那時候是真的傻,傻到拿別人的過錯懲罰自己。可是有什麼辦法呢?在那個年紀,悟不懂成熟的思想,就隻能一個人悄悄地、悄悄地絕望著。

幸而上天憐憫,突然出現奇跡——我要很感謝我在A中遇見的第一位語文老師,她居然肯定了我的作文,那些在B中永遠不超過70分的文章,在她眼裏,居然煥發著微弱但生動的光彩。她手把手幫我改正,引導我學習敘述的技巧,並推薦給校報,讓我第一次看見自己的名字變成鉛字——盡管隻是校報。

我開始懵懂地想:難道,我也有了不起的地方?

後來的一切就是我曾經在博客裏講過的了:我們幾個誌趣相投的少男少女一起組建了母校曆史上的第一個文學社,在校團委支持下拿著介紹信去采訪,第一篇通訊發表在我們那裏的日報和晚報上,還拿了那年的晚報社通訊二等獎。五十元稿費,我給自己刻了一個藏書章。

父母開始覺得自己的女兒居然也很神奇,老師開始覺得這個孩子有待開發,當善意的目光堆砌在一起,生活打開新的一頁——十七歲,我開始寫小說,試著投稿,一年後開始給一些校園雜誌寫專欄,那年也是高二,我的稿費讓自己變成了一個小富婆。

然而,最可怕的一切也剛剛開始。

說可怕,並不是用來形容當時的環境,而是我不夠成熟的心智——我親眼見過不公,見過這世界的不美好,自己又算已經收獲了一些讀者的尊敬,很有一點恃才自傲。在自卑與自負這兩種情緒的夾擊下,我開始懷疑世界、鄙視眾人,然而偏偏,在課堂上、學校裏,我又極度恐懼,初中時代的後遺症讓我十分害怕被提問背課文或是回答問題……那時候我覺得,生活中沒有哪裏是讓我可以覺得安全的角落。

所以,上麵讀者提及的那些問題,我也曾問過我爸媽。那時我也正是十七歲,某天,在激烈地抨擊完種種社會上的不公平現象之後,我發表了自己對這社會極度絕望的宣言。然而,我爸媽的回答,當時我不讚同,現在看來卻如此中肯。

他們說:許多事情並沒有答案,沒有人有資格去界定這個世界,如果好奇,可以自己去觀察,多走點路,自己去判斷。

謝謝他們不斷地鼓勵以及引導,讓我帶著希望長大。雖跌跌撞撞,甚至在經曆過被背叛的傷心和目睹過種種不公之後,我仍然願意相信:這世界並不是非黑即白。如同這世上一定有好也有壞——壞人也會有優點,好人也會有劣根性,故而不能因為眼睛所見的一隅而對這個世界喪失信心。

於是,我這樣回答那位讀者:

世界上沒有100%的好,正如同沒有100%的壞,總不能因為我們身邊沒有,就否認其存在。事實上,我生女兒前準備了好幾個紅包,最後都沒送出去。反倒是生完孩子後,為表示感謝,我愛人買了一堆水果送到護士站,聊表心意,然後我們就出院了。所以我相信,好醫生一定是存在的。再如管桐,他也會有人情往來,但他在現階段不會為非作歹,至於將來,我不敢論定,隻能交給時間去證明。

而這位讀者,你的父親,他也一定是愛你的,所以害怕你因為理想主義的天真而受到傷害。但,父輩與子女終究是隔了二三十年的時光,或許,他們在歲月的磨礪中已經忘記了他們自己年輕時,對這世界的期待,以及懷揣這種期待勇往直前的過程。

是的,告訴兒女這世界的現實沒有錯。將來,在兒女們長大一些後,我也會告訴他們那些表象後的真實。但,我也會告訴他們任何人與事的多麵性。畢竟,我們所有正在行路的人都不得不麵對這樣的拷問:誰就真的一點齷齪的小念頭都沒有?誰就真的沒做過一點點任何程度上的虧心事?誰就沒撒過謊沒騙過人?

說到底,懷揣對善意的敬仰,以及對肮髒的拒斥,才能往前走。

而這一路上最難的,是堅持心底所有善良的念頭,堅持幹淨的自己,同時也在這世事的轉圜中保護好自己,在不違背良心與通行的正義感的前提下學會與人交往,必要時能夠做出無傷大雅的妥協……進而,悄悄長大。

如同那本叫作《這個社會會好嗎》的書裏說過的:先問你要去哪裏,而不是時代去哪裏,國家去哪裏,世界去哪裏。你需要一個怎樣的時代,你就是怎樣的時代。你熱愛怎樣的國家,你便擁有怎樣的國家。你走到哪裏,你的世界就在哪裏。

所以,我要告訴孩子們的話,無關政治,無關噱頭,而隻是單純敘述這個實用的道理——不要喪失對這世界的信心,因為一旦弄丟了信心,你會弄丟更多快樂,甚至弄丟了你自己。

畢竟,你隻有成為一個懷揣希望堅定前行的自己,才有可能看見更多懷揣希望堅定前行的人,同你一起,組成一個“社會”。

人生觀:我們要的愛情

聽說W離婚了的時候,我以為自己的耳朵壞掉了——四個月前,我剛在一家五星級酒店參加了他的婚禮,婚禮請的是頂級婚慶公司精心策劃,婚戒是差點閃瞎了我的眼的兩克拉蒂芙尼鑽戒,滿場香水百合一大簇一大簇的最後都變成給孩子們的贈品,就連喜糖都是精致雙層小首飾盒的款式,讓在場女賓集體羨慕嫉妒紅了眼。

當時,我對呆哥說:“這可真是每個女孩子做夢都想要的那種婚禮,將來,我也要用這樣的婚禮風風光光嫁女兒。”

呆哥喝口水,慢條斯理地唱對台戲:“婚禮,不過是個符號,還是得把日子過長久才算數。”

這個烏鴉嘴……

那麼W為什麼會離婚呢?很久後我才從W的密友Y那裏知道了真相,讓我吃驚的是,竟然是“錢”這個最不可能的因素,把這樁婚姻生生拆毀。

之所以說“不可能”,是因為W的父親是副局級領導、母親是大學教師,他家住著市中心四室兩廳的房子,他本人在很早之前就買了一輛十幾萬的“馬六”,他家不缺錢啊!

對此,Y幾句話就給我補充了全部背景:W的上任女朋友,品貌俱佳,就是家境不好, W想來想去,還是和對方分手,從了當時對他很是青睞的第二任女友,也就是他媳婦。據說這媳婦的父親是某大報社的書記,母親是大國企出納,在本地有頭有臉,所以隻有一個要求就是婚禮務必體麵隆重,並答應婚禮後給小兩口換輛沃爾沃。W答應了,於是才有了那場讓我們眼紅的婚宴。為此,身為某網站編輯的W花光了他所有的積蓄。可誰知婚禮後沃爾沃遲遲沒有到位,W便很不開心。中間其他同學結婚後嶽丈給換了輛途觀,W便忍不住催促媳婦回家跟父親要錢換車。剛好這中間W的單位又要團購房子,算下來大約一百多萬的樣子。W沒錢了,W的父母剛給兩邊老人治病、送終,手頭也很拮據,於是W便想要嶽丈出錢。嶽丈說男方出房子女方出車子是咱這兒的規矩。你家娶媳婦沒買房,到現在兩代同堂我們還沒說什麼呢,幹嗎還得我們買房啊?如果我們家買房,那就隻能寫我們老兩口的名字,將來把房子留給我們閨女,可以嗎?W不願意了,兩口子吵,吵著吵著動手了,兩家老人就摻和進來幫著吵,吵到兩代六口都顏麵掃地的時候,W心灰意冷,說“離婚吧”……

據說,某天W喝醉酒,跟Y抱怨:“早先我爸就說不能找個家裏太窮的,說門不當戶不對將來遺患無窮。所以相親的時候介紹人說她家庭條件好,我覺得那就差不多了,能過我爹媽那關。可誰知道竟然這麼摳門!你都不知道她爸那趾高氣揚的樣兒,我每次去她家都被教訓,說我沒出息沒本事不能掙錢。離了也好,少受窩囊氣。”

而另一個熟人L的經曆也似乎有些異曲同工:聽從母親之命與相戀四年的男友分手,理由是“閨女,你得嫁個有錢人”。L奉母命認識了某“海龜”,婚後做了全職太太,一個接一個地生孩子,也給我們秀她的路易威登包包、愛馬仕絲巾、江詩丹頓手表、蒂芙尼鑽戒……據說“海龜”每月給她的生活費等於我六個月的薪水,可她自己都不知道“海龜”年薪到底是多少、是否還有其他房產、每周有六天不在家都去哪兒了。

這是她想要的幸福,我們旁觀者無心質疑。但說實話,這樣的“幸福”,我也不想要。

我沒有路易威登、愛馬仕、江詩丹頓,我認識蒂芙尼但蒂芙尼不認識我。我有的,隻是安靜夜晚奮筆疾書的間隙,轉過身,能看見呆哥正坐在對麵書桌前看書或練字。中間他會來看看我杯子裏是否還有水,看見不錯的段落會興致盎然地讀給我聽。有段時間他轉換風格迷上了雙節棍,晚上趁我上網時一邊練一邊不停邀請我觀賞“快看快看我的肌肉”……我懶得理他,他還不輟講解:“李小龍的四式,這個叫‘翻山越嶺’,你看見了吧?”聒噪得我想去“SHI”……有一天他聽說我正在微博上跟讀者聊天,趕緊告訴我:“你可以拍我的肌肉上去展示,別露臉就行!”我說算了吧,我怕那樣大家想去“SHI”……他“嗬嗬”笑兩聲,還沒忘注釋:“那就是個符號!”

所以,後來某天,當我看到某篇文章裏寫著“夫妻恩愛是最好的家教”時,我深以為然,以及想到:好的家教,或許也是二十多年後,夫妻恩愛的鋪墊。

於是我跟呆哥商量:“以後,咱們在家裏聊婚姻話題的時候,尤其是在孩子們麵前給彼此的朋友牽紅線的時候,不要再用‘我認識這個小夥子父親是身家多少的、母親是啥級別的、他自己在某某很牛掰的單位工作、年薪多少萬、有房有車無拖累’這樣的句子開頭,咱改說‘某某姑娘人品特別好、某件事反映出她懂得關心人、某件事說明她心地善良’這樣的句式行嗎?孩子們在成長,很多觀念都是點滴於心,外化於行。等他們長大了,無意間變成你不希望的那個樣子,你再教訓他們都晚了。”

呆哥點頭,也感歎:“要麼說父母才是孩子最好的老師呢。有些觀念是得慢慢滲透,不然等長大了,逆反了,你說也晚了,就等著吵架吧。”

說這話時,咚咚三歲,叮叮一歲三個月。

早嗎?其實不早的。

因為我們要說的那些對善良品行的關注,並不僅僅惠及愛情。

還有人生。

價值觀:奮鬥不會沒有路

某天,在微博上看到一位兒童文學作家的話:“昨天看一篇文章,說成功者80%靠的是人際關係。這類文章特多,老是讓人以為隻要拉關係就能成事。可一個人如果自身沒有氣場(潛質、能力、性格魅力等),關係網是不會罩到你身上來的!”

我深表讚同。其實每當看到那些功利性言論,我也覺得其中所傳達的價值觀有待商榷。雖然俗語說“多個朋友多條路”,但真正蹚出那條路的,還是自己的腳——自己不奮鬥,沒有立足之地,常年求人而無法幫人的結果一定是漸漸被人疏遠;自己耍滑頭,缺乏誠懇的待人之道,朋友們忍得了你一時未必會忍你一世;自己負能量,用牢騷和抱怨博取同情,時間久了隻會讓人感覺相處不快從而避免深交。

說到底,此類言論流傳,不僅誤導正在奮鬥中的年輕人,也同樣會顛覆孩子們的價值觀。

舉個例子。

我認識一個男孩子,90後,小我十歲,從小喊我一聲“姐姐”。

小男孩的父母都是官員,執掌兩個不同的實權單位,就我們那個地級市而言,算得上是顯赫之家了。從他小時候,兩家人聚會,我就常聽他媽媽一邊抱怨孩子學習成績不夠理想,一邊道“沒考上,委培吧,我跟X中校長是黨校同學,委培費也交得少”“實在不行就出國吧,反正咱家又不缺錢”“他沒女朋友呢,咱這樣的家庭,不急”;而他爸爸會一個接一個地講政治笑話,還會自編各種時事段子,多年後我才發現原來他一直走的是周立波的路子,可偏偏後者的段子常常針砭時弊,而他的段子隻讓我覺得猥瑣晦暗。

小男孩就在這樣的語境裏漸漸長大,大學沒考好,去了鄰市一所三流大學讀國際貿易學。他畢業後意料之中回到父母的羽翼下,父母在退休前拚盡全力把他安排進某大型國企,看上去,這的確是很多平民子弟可望而不可即的路途。

可是隻有我這樣的旁觀者知道,脫了那身筆挺的工裝,他的所有時間都是宅在家裏——他可以幾天幾夜不洗臉、不出門,因為從小什麼都沒缺過,也沒有什麼很想買的東西,偶爾逛逛淘寶,一般都是去買遊戲點卡;他不讀書不學習,因為覺得學了也沒用,何況學習是如此辛苦沒意思;他沒有女朋友,因為前後幾個來相親的女孩子都嫌他“看上去懶洋洋的、腰圍太粗”;找他聊天壓力更大,因為他的言論已經越來越有其父之風,甚至時常拿著謠言當節操……他沒有奮鬥的目標,也沒有奮鬥的願望,更沒有奮鬥的力氣,他才二十四歲,可在很多人眼裏,已經好像一根老化的皮筋,失去了屬於青春的韌性。

而另一個男孩子,也是幹部子弟。但我認識他許久後,才從別人口中知道他父親就是本省新聞裏常常出現的那個人。他給我的解釋很實在:“其實就算我不說,學校裏的老師、領導那裏是瞞不住的。或多或少,總能得到些額外的照顧。我要往外推,那就是不識相。所以我隻能更加用功地讀書,要第一批過四六級,要自己考研考博不保送……我就是想讓這些沒法推脫的‘照顧’在我的奮鬥過程裏占的比例少點。我比別人的起點高,我就隻能更努力,這樣,到我比別人取得更多的成績時才不會讓人說三道四。”

說這話時他博二,每天在實驗室裏通宵達旦,據說一旦項目成功,會填補我國海洋開發技術領域的一項空白。

那天晚上,回家後,看著眼前嬉戲玩耍的兒女,我想起曾在小說《紙婚》裏,借主人公顧小影的口,對她在省直機關工作的丈夫說出來的那句話:將來有一天,即便你是從處級幹部的崗位上退下來,我也同樣感到很自豪,因為我可以坦然地對我的孩子說“你們的爸爸,這輩子的每一步,都是憑借他自己的力量”。

時隔四年,當我真的成為兩個孩子的媽媽,我卻想:將來有一天,無論我們自己能走多遠,無論我們從怎樣的級別、怎樣的崗位上退下來,我們給兒女的印象,都要是一個手不釋卷、奮筆疾書的自己,而不是市儈鑽營、狂妄輕浮的自己。

日常裏,言談間,我們能傳達給孩子們的,應當是關於“奮鬥”的正解——奮鬥是青春的別名,哪怕你運氣好,哪怕你平台高,可若失去堅持奮鬥的信念,辜負的不是父母,而是你自己;或許你奮鬥了卻仍然走投無路,那不是奮鬥的錯,而是方向的錯,換個方向奮力走,希望在轉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