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一生一世一雙人

有時候,

一旦在愛裏陷入太深,

就很難沿著來時路回到最初。

如果我們之間有1000步的距離,

隻要你向前走一步,

我會走完那剩下的999步。

(1)

一到公司,助理小周笑嘻嘻地跟藍昕道早安,壓低聲音說:“藍總,這兩天都有人給你送玫瑰花,粉紅色的,我幫你放在辦公桌上了。”

藍昕本來急匆匆地走著,聽到此話,放慢腳步,心中咯噔了下,隨即便想到了是誰送的,快步走到辦公室,看著桌上的兩捧玫瑰花,花束中都夾著粉紅色的紙條,她毫不猶豫地將它們扔到了樓道間的垃圾箱裏。

無人的樓道間,她蹲下來,蜷成一團,捂著臉,無聲地哭起來,淚水從她的指縫間滑落。

她向來是寧可流血也不流淚的人,記得上一次流淚還是去年父親發病的時候,以為父親要離開人世了,哭得撕心裂肺,幾乎流幹了所有的淚水,這一次流淚,卻是因為愛情。

她不知道這世間還有什麼是比愛情更折磨人的,就像吃了毒藥,可以滲入全身,痛不欲生,無藥可解。

這一次,她是真的受傷了。

眼淚如止不住的泉水,汩汩流出。

直到聽見有人喊她“藍昕”,她才急忙取出紙巾,快速地擦幹眼淚,走出樓道,看見了一臉愁容的李立明。

藍昕像個沒事人一樣,走上前,禮貌地叫了他一聲“李總”。

“來我辦公室一下。”李立明丟下這句話,徑自進了公司。

藍昕已猜出他讓自己去的目的,看他方才的樣子,在她休年假的日子裏,並沒有籌到款,公司的危機尚未解決。

藍昕一進李立明的辦公室,就聞到刺鼻的煙味,看見煙灰缸裏許多煙頭。李立明背對著她站在窗邊,有煙霧從他的身邊飄走。

李立明慢慢地轉過身來,掐滅香煙,示意藍昕坐下,皺眉問她:“秦總那邊現在是什麼情況,同意借錢給我們公司嗎?”

藍昕實話實說:“我已經跟秦總開口了,不過不是讓他借錢給我們公司,而是讓他跟銀行的朋友說聲,看看能不能給我們公司放貸。”

李立明重重地歎了口氣,一籌莫展地望著藍昕,“這個月再籌不到資金公司就完蛋了!已經沒錢進原材料了,超市的產品雖然賣得還不錯,但還沒有回款,即使回款了,那些錢也不能夠維持公司的正常運營。”

藍昕想起之前跟一家銀行的行長打過交道,那人為人爽快正直,說不定會同意貸款給他們公司。想到這兒,她便安慰李立明,語氣平和地說:“李總,這事你也別太操心,之前咱們遇到過的難事也不是一件兩件,這一次肯定能渡過難關的。我認識一銀行的行長,待會兒我跟他聯係下,約個時間談談,看看能不能貸款給我們。”

李立明又點了一根煙,深深地吸了一口,吐出煙霧,抬頭看藍昕,“哪家的,之前我找過的嗎?”

“不是。”

“估計懸啊。”李立明頹然地說,臉上已沒有往日的神采。

“不管懸不懸,總得試一試。李總,你放心,我會努力拿下的。”藍昕拍了拍胸口,士氣滿滿地說。

藍昕是個行動派,剛給李立明表完態,一到自己的辦公室就聯係認識的蔣行長,約好下午見麵。

見到蔣行長,藍昕笑臉相迎,對方倒是客氣,讓秘書沏了壺上好的龍井。

藍昕端起茶杯,一股茶香撲鼻而來,她輕輕抿了口,味道純正濃厚。她動作小心地放下茶杯,盈盈一笑道:“好茶。”

蔣行長笑著說:“藍總,無事不登三寶殿,說吧,你來有何貴幹?”

藍昕知蔣行長不喜歡說話拐彎抹角之人,便直言道:“蔣行長,我來找您,確實是有事。”她抿起嘴角,停頓了下。

“有什麼事就直說。”

藍昕簡單地跟他說了下公司的處境,表明了資金的缺乏,但言語間也說了公司的前景,讓他知道公司是有能力還貸款的。

蔣行長聽完麵色變得沉重,呷了口茶才緩緩啟口:“藍總,這事恐怕幫不了你的忙了。”

藍昕為了讓蔣行長改變主意,又補充道:“蔣行長,我們李總說了,他願意將他的房子拿出來抵押,您還有什麼擔心的?現在公司的處境很艱難,希望您能伸以援手,幫我們公司解了這燃眉之急。”

蔣行長想了一會兒才說:“藍總,不是我不想幫你,是有人不希望銀行給你們公司放貸,總部已經下達通知,不能放貸的名單中就有你們公司。”

“為什麼會這樣?”

蔣行長有些抱歉地說:“具體的原因我也不清楚,隻是按通知辦事。”

藍昕來的時候還抱有希望,此刻就像被人兜頭澆了一盆冷水,失望至極,一動不動地坐著。愣了會兒才回神,抬眼望著蔣行長,臉上仍掛著職業化的笑容,好似發自心底,讓人絲毫看不出她失落的心情,“蔣行長,真是打擾您了,下次有空請您吃飯。”

“不用這麼客氣。”蔣行長在她準備走時,意味深長地說,“藍總啊,趁早找下一家公司吧。”

告別蔣行長,時間尚早,藍昕沿著人行道走著,想著回公司,還是先在這周圍散散步,然後直接去赴一家采購經理的約。如果回公司,往返要花上不少時間,回到公司差不多也下班了,思及此,她索性放慢步子,悠然自得地散著步。秋日的陽光暖洋洋的,照在藍昕的身上,泛著金光。

她路過一家寵物店,籠子裏關著通體雪白的比熊犬,靜靜地趴著,望著外麵的世界,讓她想起了秦昊哲家裏的那隻棕色泰迪毛毛。她路過一家花店,店裏擺滿了各色各樣的花,有百合,有薔薇,還有玫瑰,讓她想起了秦昊哲在她生日那天送的香檳玫瑰。她一直都記得香檳玫瑰的花語—愛上你是我今生最大的幸福。

秦昊哲,你知道香檳玫瑰的花語嗎?藍昕邊想邊露出一抹苦笑。

他曾贈予她鮮花,浪漫得如一幅畫,最終卻留給她謊話。

她記得問他:“你永遠隻會愛我一人嗎?”他說:“會,不管今生或來世。”說得那般堅定。如今想起,好像做了一場美夢,一醒來,換來空歡喜。

藍昕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已經第幾次路過寵物店和花店,最後竟停在一家珠寶店的櫥窗前,大大的落地窗幹淨透明,能清楚地看見擺放在櫥窗裏的藍寶石項鏈,日光一照,奪目耀眼,高雅華貴。但她的視線並沒有在藍寶石項鏈上多加停留,而是望著旁邊的鑽石戒指,久久駐足凝望。

在很久之前,她曾想過,將來會是什麼樣的男人為自己戴上戒指,她有無數的設想,而這些設想都在他許諾的瞬間消失殆盡。

她想把餘生都交付於他,可是,她不知道餘生太長,過著過著,就天各一方。

(2)

晚上的飯局與以往沒有兩樣,來了三個人,是長期跟鮮果公司合作的采購經理和業務員,她依然在飯桌上跟他們邊敬酒邊談合作事宜,臉上還要時時掛著笑容,到飯局結束後,她覺得自己笑得臉都有些僵硬。

飯後,對方熱情地邀她去KTV,她本想推掉,卻敵不過對方的盛情。

他們去了一家市中心數一數二的KTV,既然來了,藍昕也不好幹坐在包廂裏,點了幾首比較high的歌,幾乎唱完一首,對方都要與她敬酒。方才在飯桌上已經喝了不少酒,現在幾杯酒下肚,她已有點微醺。包廂裏煙酒味濃重,她借著去衛生間的空隙,走出包廂,想透透氣。

走廊盡頭有個寬大的露台,空氣清新,一陣陣微涼的風吹來,似乎能聞到草木的味道。她單手撐在扶欄上,望著遠處高大聳立的建築,從她的角度看過去,成了一團團模糊的剪影,在流光溢彩中閃爍迷離。

天空中繁星璀璨,與霓虹燈交相輝映,好似一幅迷人的風景畫。

露台的下方是一大片茂密的蔥綠樹木,縷縷光線照進樹木間,風一吹過,無數細碎的光影在樹木間晃動,如流動的金色海洋。

藍昕有些忘我地置身於如此美景中,直到聞到刺鼻的煙味,才從美景中赫然驚醒。她還沒有轉身,聽到身後傳來有些沙啞的聲音:“是你嗎?”音調被壓得很低,含著些許不確定。

她轉過身,看到眼中似乎透著光的秦昊哲。

她曾想過,如果再次遇見他,她應該怎麼做。是狠狠地罵他一頓,還是給他一個耳光?然而,現在她卻什麼都不想做,愣愣地看著這個背叛了自己的男人,心中流竄出絲絲細密的痛楚,像針紮,針針紮在了她的痛處。

她緊緊地攥著衣角,努力抑製住那些湧動的痛楚,用看陌生人的眼神看著他,不發一言。

雖然她忘不掉的男人此刻就活生生地站在她的麵前,但她知道,對他有多仁慈,就是對自己有多殘忍。

她這一輩子,最不能容忍的事就是背叛。她豈能原諒他?

藍昕隻想著早點離開有他的地方,怕自己的思念會潰不成軍。

他們錯身而過時,她的手腕被他用力地拽住,傳來些微疼痛。

“放手!”藍昕使盡全身的力氣,甩開他的手,想快步離開。他卻搶先一步,擋在了她的麵前。她沒來得及收住步子,一下子撞進他的懷裏,腦袋不偏不倚地撞到他的下巴,隱約聽到一聲悶響。

藍昕的腦袋雖疼,但第一時間想到的卻是有沒有弄疼他的下巴。她抬眼看他,看到了他那雙受傷的眼睛,心瞬間收緊。

秦昊哲對下巴處傳來的痛覺絲毫不在意,雙手搭在藍昕的肩膀上,冷聲問:“為什麼如此急切地離開我?為什麼不回我的信息?”說完抬手撩開她額前的發,看到已拆線的傷疤,冷冰冰地說,“拆線也不叫我,是嗎?”他把最後兩個字咬得極重。

藍昕嫌惡地打掉他的手,覺得他碰過別的女人的手很肮髒,嗤笑一聲,說:“你做了什麼,難道你心裏還不清楚嗎?”

秦昊哲眉頭緊皺,一臉迷惑,“你在說什麼?”難道她知道了他還有個私生子,還是因為別的事?

“既然你裝糊塗,那我們沒什麼好說的。”藍昕再也做不到心平氣和,有些氣憤地說,“以後咱們井水不犯河水,各走各的路。”

“你是說……”秦昊哲的後半句話還沒說完,藍昕已快速離開。

他望著她的背影,久久移不開腳步,目光深沉似海。

藍昕走到包廂,不再點歌,坐在沙發上當聽眾,拿著啤酒瓶,喝完一瓶又一瓶,桌上已擺得七零八落。她希望用酒精麻醉自己,再也不用想起秦昊哲,也不用體會失戀的痛苦。

為了避免再出現上次晚上被騷擾砸破頭的事,藍昕找了個理由,提前離開KTV。

由於喝了酒,藍昕叫來代駕司機,一路上整個人都處於迷迷糊糊的狀態。她摁下車窗,涼颼颼的風頓時朝她襲來,讓她清醒了些。風一過境,樹葉簌簌地往下掉,在地上打著旋。

她情不自禁地想:有的愛情,是不是如秋日的樹葉,經不起風吹日曬,終究會凋零?

此時,一陣急促的手機鈴聲在靜謐的夜晚響起,藍昕拿來一看,是秦昊哲打來的,她毫不猶豫地掛斷。他繼續打來,她依然掛斷,這樣反複了三四次,手機終於恢複平靜。接連不斷的鈴聲讓藍昕有些心浮氣躁,她不知道秦昊哲怎麼想的,自己已經明確跟他說了以後各走各的,他打過來又有什麼意義?

藍昕倚靠在椅背上,閉上眼,讓大腦放空,感受著風吹過臉頰時帶來的涼意。

代駕司機叫醒她,她才發現自己已睡了一覺。從車上下來時,意識還有些混沌,走路時有點踉蹌,身體搖搖晃晃地上了電梯,從電梯出來,她的腳步比較輕,聲控燈沒有亮起,她在黑暗中摸索著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