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床上安靜翻著一大本厚厚的相簿，指尖憐愛地輕撫，照片上的男孩子 清清秀秀的五官，俊秀稚嫩的小臉上一雙深亮眼睛靈活得像會說活，唇邊的笑純真可愛。這孩子有乖巧有禮，非常討人喜歡。
“我們的兒子多可愛啊。”我仰頭看著霽清。
他走過來陪我看完這一整本裝滿小沐晨成長記錄的相簿。
嬰兒時期的沐晨十分乖巧，大多時候，安靜趴在桌上畫圖、看故事書、玩自己的玩具。別的小孩看到太久沒人理他就會動來動去，扯扯大人的衣袖或大聲哭鬧引人注目。小沐晨看到大人忙碌時沒空陪他玩，他也是不吵不鬧的。
孩子長大一些，霽清曾攬著兩個孩子問他們的：“沐晨，悅悅，告訴爸爸，你們長大了的誌願是什麼？你們將來希望做什麼？”
“我要當小公主。”悅悅細聲細氣地說。那時的她看了好多童話故事，希望住在一個大城堡裏，有很多人愛她，等她長大後就有一位白馬王子把她帶走。
“我長大要當貨車長。”沐晨是這麼說的。他從小就立定誌向了？
我驚愕得瞪大了眼睛：“為什麼？”
“可以開火車。”
“你喜歡開火車？”孩子的誌向好奇怪啊。
“因為可以載很多人，到喜歡的人身邊。”將每一個人載往幸福的地方，然後看到那些人重逢時，臉上開心的笑容，他覺得這是很偉大的一件事。
我們帶兩個孩子去逛玩具展，悅悅喜歡海綿寶寶，而沐晨對湯瑪士小火車情有獨鍾。
霽清買了簡易火車模型送給他，讓他自己拚湊組合。
晚上我睡到一半起來喝水，發現他的房間還透出微光，推開虛掩房門，看見他坐在地上，一旁散落著積木、圖畫本，還有已經組裝好，沿著鐵軌不斷行駛的電動小火車-。
我把趴在桌上的小身子抱回床上，順便整理他的書桌。
他是一個聰明的小男孩，作業本子上的算數都做對了，他不隻會加法、減法，連九九乘法都背一半了。作業本子上老師的評語說他聰穎伶俐，好好栽培的話，將來會是可造之材。他對美術方麵也很有天分，圖畫本上著色的畫，看得出他很有創意和想象力。
本子上畫的最多的動物是魚，小沐晨很喜歡魚。
他小時候養過一缺魚，後來因為他忘記投食把魚餓死了，傷心難過極了。
“我多殘忍，因為我的疏忽，把你們害死了。”他捧著那些“屍體”，悲痛欲絕，為小魚兒們舉行一個莊重的葬禮。
後來他再也不吃魚了，各種魚類都不吃。
“我不吃魚。”他為難地看著外婆挾到他碗裏的魚肉。
“是不是不喜歡魚腥味？不行，要吃掉，小孩子怎麼能偏食呢？”外婆表情不悅。
他一向很聽大人的話，為難地看著我。
“晨晨，動物都會有生老病死，這是生命的形式。萬物都是在食物鏈裏循環著，這是自然界正常的生命和能量交替。”我說。
他迎著我的目光，良久，微弱地說：“好。”
慢慢伸箸，夾了一小塊肉，送到嘴邊，看我們一眼，然後壯士斷腕般地送進嘴裏。
“這樣才乖嘛。”外婆笑笑說，又挾了些魚肉往他碗裏放。
吃到第三口，他好像已經到了極限，一邊咽一邊抬頭看我，眼裏竟已蓄滿了淚水。
因為那缸魚，這個小男孩整整三年不吃魚。我再也不敢讓他養小動物了。
他很疼妹妹，每晚都要講故事給妹妹聽，有些故事是他自編的，後來悅悅都嫌棄我講的故事不好。
“哥哥講的故事精彩多了。”悅悅說。
霽清說這個孩子有文學天賦。他們兩父子以北極為背景，癡癡地編著冰天雪地裏一個個不著邊際的故事。霽清還自費出版了這個童話故事。這本故事書夾在霽清的一大堆著作裏，每逢有客人過來，霽清就會送一本給他們。
家裏來客人，小沐晨完全不認生，待人很有禮貌，像一個有教養的小紳士。
上小學後，小沐晨迷上了打籃球，霽清每晚都陪他在院子裏打球。有時看他輸得太慘，就暗示霽清不要以大欺小，恃強淩弱，多讓讓兒子。
“孩子並沒有很在意輸贏，假意輸給他也不好。”霽清說。
傍晚時分我站在窗前，看樓下兩父子玩得正歡。
“我單手讓你，再送你十球，要是還打輸我，請你自行了斷！”霽清說。
“再等我十年，十年後我必定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喘氣聲。小男孩屢敗屢戰，愈挫愈勇。
“兒子不用等十年，我好好教你……”
我輕笑著，這兩父子可以毫無顧忌的鬥嘴，卻又不至於放肆無狀，失了分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