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3

不若朝日吸血鬼

阿衡和言希雖然同住一個屋簷下,但是生活習性實在相差太大,除了吃飯,兩人幾乎碰不到一起。

言希本來就是不分白天黑夜的貓字輩生物,再加上放了假,更是無法無天。心情好了,放個搖滾,震得鄰居們紛紛來敲門;心情不好,關了門拉上窗簾,沉默地坐在房間一整天,完全是正弦曲線的代言人。

而阿衡,則是晚上九點上床,早上六點起床,生物鍾精確的乖寶寶。買菜、做飯、洗衣服、清理房間、看動畫片,一天就這麼過去了。當然,如果睡覺前聽聽收音機裏知心姐姐、哥哥的殷殷教誨,生活基本完美得毫無缺憾。

他愛吃排骨,愛吃各種稀奇古怪的醬汁勾芡出來的口感濃鬱的食物;她習慣吃青菜,習慣於用清淡的鹽味詮釋最平凡精致的味道。

他喝可樂,喝芬達,喝巧克力牛奶香檳伏特加,一切加工過的翻轉過會呈現出美麗氣泡的色澤溫暖頹廢的飲料;她隻啜清水、清茶、清酒,不加雕琢清澈得能望到底的溫和清潤的流質。

他喜愛不專心地做著一切事,聽著搖滾畫夕陽,邊吃垃圾食品邊研究電視中各種美麗的女人不同的哭法,判斷到底哪一種不會讓他心生厭惡;而她心思一向不夠玲瓏七竅,隻知道如何坐得端正寫出的毛筆字才更漂亮,隻知道把雙手放在膝蓋上規規矩矩地看著動畫片嗬嗬傻笑,輕易地忽視了周遭一切的變化。

……

總是在同一屋簷下交集,才會意識到自己的大集合中還有另一個人的存在。於是,無論多麼容易生起新奇,但這新奇卻尚未足夠打破彼此完美的個人空間。於是,繼續溫和地容忍著誰的存在,輕輕把誰融入自己的慣性。

“阿衡……”言希睡眼惺忪,穿著貓和老鼠的長T睡衣晃到廚房。

“醒了?”阿衡拿勺子撇了一點雞湯試鹽味,忙忙碌碌,並不回頭。

她知道他在,就成了。

“牛奶在微波爐裏,自己去拿,少喝一點,一會兒要吃飯了。”味道剛剛好。阿衡微笑著放下湯勺。

“噢。”少年打了個哈欠,揉揉眼睛,聲音中還帶著剛睡醒的鼻音,“我剛把衣服放進洗衣機絞了,就是不知道洗衣粉的量夠不夠。”

阿衡有種不好的預感,關了火,衝到洗衣間,掀開洗衣機蓋,臉色青紫不定。

“你放的洗衣粉……”

言希隨手指了指洗衣機旁的一桶粉狀東西。

“那是,漂白粉。”阿衡說話說得艱難。

言希驚悚,望向洗衣機,一桶衣服已經麵目全非。

“阿衡,你為毛把漂白粉放在洗衣機旁?”言希拔了插銷,撈起卷成一坨的顏色怪異的衣服,欲哭無淚。

“嗷嗷嗷,我的這一季剛上市意大利名模穿過的Armani粉格格襯衣,我的Calvin Klein白褲子,我的Givenchy黑T,我的……”

“你英語這麼好,那麼大的‘Bleach’在桶上,沒有看到?”阿衡打斷少年,語氣溫柔,帶著緩慢細致的揶揄。

“Bleach,毛?”言希眼睛水汪汪,可憐巴巴的。

“漂白劑。”阿衡無語望蒼天。

“阿衡,那……怎麼辦?”言希滿眼淚花花,裝得特小白、特無助。

“還能怎麼辦,扔了。”阿衡輕描淡寫。

這是對自詡大男人進不了廚房上不了洗衣房的人的懲罰。

“我的Armani,我的Calvin Klein,我的Givenchy,我的Versace……”言希捂臉,隻露個小平頭,號了起來。

阿衡不理他,走回廚房,少年跟在她身後,繼續號。

吃飯的時候,號我苦命的花襯衣;看電視的時候,號我可憐的白色休閑收腿褲;吃零食的時候,號我如花似玉的小黑T……

傍晚,阿衡看《名偵探柯南》,案子的中間,黑暗的老舊圖書館中,緩緩上升的電梯夾層中出現一具屍體,極是陰森恐怖。

身後,有人哀怨地來了一句:“我的人見人愛的紅格格襯衣……”

阿衡驚悚,扭頭,又是言希。

“知道了知道了,吵死了!”阿衡嘴角抽搐,朝著少年,吼了出來,“買新的,行了吧!”

少年目的達到,歡天喜地。

言老怕言希亂花錢,所以,每月生活費固定轉到隻有阿衡知道密碼的戶頭上。一切財政支出,由她“一黨專政”。

言希雖千百個不願意,可是銀子裏出政權,天高皇帝遠,於是,隻得悻悻作罷。天天磨著阿衡,纏到她頭疼,想要的東西自然到手。

可是,有錢也不是這麼燒的,再買一次,幾萬塊眨眼就沒了。

阿衡半夜翻來覆去,睡不著覺,想了老半天,摸黑跑到了垃圾箱前,把那一坨衣服撿了回來,又扔進洗衣機,洗了一遍,熨了三遍,仔細得連邊邊角角都沒有放過。雖然依舊極像色彩斑斕的調色盤,但是嶄新度卻是有了極大的保障,於是,滿意回房。

第二天,阿衡一起床,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了,開始打電話。

“喂?阿衡?”對方打著哈欠,才睡醒的樣子。

“達夷呀,昨天,言爺爺寄回了幾件Armani限量版的衣服,結果,言希穿上,有點胖,想著,不如送給你。”阿衡微笑。

言希前一天喝的牛奶太多,被尿憋醒了,看到阿衡在客廳打電話,迷糊著湊了過去。

“阿衡,你在幹什麼?”

阿衡把指放在唇上,噓了一聲。

“嗯,你等會兒過來吧,衣服都準備好了。”八顆牙的標準微笑,燦若春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