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女人。”言希隨後,又淡淡地接了一句。
思莞的臉色有些僵硬。
林若梅卻淡哂,眉眼和藹,溫雅開口:“這樣可不好。不接觸女孩子,我們小希以後怎麼娶媳婦?你小時候不是跟阿姨說,要娶比你長得還好看的女孩子嗎?”
“是了是了,小希小時候常常這麼說的。”溫母也笑,把話題慢慢引到別處。
“這是阿衡?”林若梅指著阿衡,笑說,“蘊宜,像極了你年輕時候,我一眼就認出,長得秀氣得很。”
“阿姨好。”阿衡有些拘謹,但總算不致禮數不周全。
林若梅拍拍阿衡的手,對著溫老開口:“溫伯伯您是好福氣呀,孫子孫女齊全,一個比一個優秀。”
“哈哈,三個也不抵你們家那一個。若梅,你是有子萬事足。”溫老心中雖高興,但是話說得圓滑。
林若梅是個極善調節氣氛的人,餐桌上氣氛十分融洽。
言希卻一直低著頭,不停地吃著離自己最近的菜。
阿衡奇怪,言希什麼時候喜歡吃蟹黃的?往常總說腥,連沾都不沾一口的。她夾了排骨,放入言希碟中。
言希微抬頭,看到熟悉溫暖的排骨。水晶餐桌下,左腳輕輕從右腳腳背移開,若無其事地咬起排骨,再也不碰眼前最近的蟹黃一下。
阿衡抿唇,歎氣,無奈中微微弱弱漫開的溫和。
“阿衡,你很喜歡吃排骨,是不是?”林若梅微笑,看向阿衡。
阿衡有些窘迫,望著那女子,臉上靦腆的笑意卻一瞬間消失殆盡。明明是溫柔,卻隱藏了絲絲繚繞的冰意,讓人不寒而栗。
阿衡皺眉,思索著怎麼回答,貴賓房外,卻響起了禮貌的敲門聲。
走進一個男子,二三十歲的模樣,沉穩幹練,戴著一副金絲眼鏡,斯斯文文的秘書模樣。
“林董。”他走到林若梅麵前,附耳過去小聲說著什麼。
這廂,清脆尖銳的響聲,白瓷勺碎了一地。
言希的瞳孔急遽皺縮,那眸子,望向那男子,臉色瞬間變得蒼白。
林若梅投過目光,嘴角是若隱若現的笑。而那男子看到言希,變得很是恐慌,可眨眼間又麵無表情。
一旁的侍應收拾了殘瓷,給言希換了一副新的碗筷。
少年又微微低了頭,拿起筷子繼續吃東西。
阿衡凝視著,卻發現,他拿著筷子的右手,指骨一節節的蒼白突出。
她低下頭,那雙白色的帆布鞋又重新交疊,緊密得無法分開的姿態。
那個男子離去,林若梅坐在主位上,繼續溫柔地笑著,繼續杯影交錯,繼續流光溢彩的宴席。
“阿衡,蟹黃吃完了。”言希指著眼前空空的菜肴,笑了,幹淨得能溢出清酒的眼睛。
阿衡靜靜等著他的下文。
“我困了,想睡覺。”他打了個哈欠,眸中是乍泄的晶瑩。
“我想回家。”
大家已經習慣了言希情緒的起伏,溫母囑咐了幾句,便向林若梅做了托詞,讓言希回家。
阿衡靜靜地看著他離去,那伶仃著蝴蝶骨的身姿,穿著他們一起逛了好久買的紫紅色Armani外套。
她隱約記得,自己當時更喜歡他穿著的那件黑色的模樣,白皙修長的手,大大的眼睛,高貴無敵。不似這件,眉眼明媚,朝陽暮雪,燦若琉璃,千萬般的好看,卻淡化了他的靈魂。
她固執著自己選擇的適當性,卻選擇了他的選擇。
阿衡一點也不喜歡排骨,又油又膩,可是,排骨卻是她最拿手的家常菜。家常家常,好像,有了言希才有了她的家常。
她一點也不喜歡這樣一桌菜能吃掉幾萬塊的所謂家宴,因為,她的家,不僅僅值這個價錢。
她開了天價,卻是空頭支票,隻好拿著時光去揮霍,可是,卻沒有人陪著她一起揮霍。
她胡思亂想著,餐桌上卻一片安靜,他們轉了目光,望向那據說鑲了金玉的門。她轉身,靜靜地把手放在膝蓋上,眉眼細碎流轉的是炫然的煙火。
那個少年跑了回來,大口地呼吸著,黑發被汗水打濕,紫衣下修長如玉的手抵著門框,指節是彎彎的弧,釋放了所有的重負。
可是,那雙眼睛黑白分明,隻看向她,努力平複著呼吸:“阿衡,你吃飽了嗎?”
阿衡微笑,吸吸鼻子,點頭。
“阿衡,你想和我一起回家嗎?”
阿衡笑,山水暈開:“啊,我知道了,是不是你一個人回家,會害怕?”
言希笑,伸出手,剛剛跑得太快,呼吸依舊有些不穩,帶著無奈和縱容開口:“是是是,我一個人,會害怕,行了吧?”汗水順著這少年的指尖輕輕滑落,暈濕那據說價值不菲的法國地毯。
“就知道,太煩人太煩人了!”她卻歪頭傻笑著、雀躍著,牽住他的手。
是誰,心中暗暗抱怨著誰的孩子氣、任性、不知禮節,卻又對著那個誰,把自己的孩子氣全然奉送毫無保留?
旁的人,有誰見過這樣的言希?有誰見過這樣的溫衡?
你看你看,他們是如此的不合群,如果自生自滅,會不會好得多?
如果,放了他們,會不會……好得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