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知道?”阿衡吸吸鼻子。
“她對我說過,剛剛,吃飯之前。”言希手輕輕握成拳,放在唇邊,微微笑開。
阿衡輕輕揉了揉心口,不知是不是那裏有些不舒服,清脆的撕破紙的聲音,她覺得自己隱約聽到。
“為什麼告訴我?”
言希轉身,頓住了腳步,依舊是大大清澈的眼睛,望入深處的暖暖的燈光。
“你的髒話是我教的。”
阿衡窘迫,前些日子,陳倦把那日她說髒話的情景繪聲繪色地描述給了言希。
“所以,關於我的壞話,隻有我才能告訴你。”
笑。
這又是多驕傲的事,還值得如此鄭重其事。
阿衡搖頭,帶著服氣。
七月份,天已經十分炎熱,小蟲子晃來晃去,伴著蛐蛐兒的鳴叫,倒也熱鬧。
本來說打車回家,但是倆人掏了口袋,加在一起,還不到十塊錢。
兩人出門,如果不是特定目的,都沒有帶錢的習慣。
怎麼辦?
言希抓著皺巴巴的幾塊錢,看著前麵亮著燈的幹淨麵攤,笑:“走,吃麵去。”
阿衡疑惑:“夠嗎?”
言希伸出一根指頭:“一碗夠了。”
阿衡點頭,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你吃著我看著是吧?”
言希黑線:“我在你心中就這覺悟?老子好歹是個男人好吧,嘁!”
阿衡笑:“哦?那我吃你看著。”
少年沒了底氣:“我們一起吃。”
阿衡抿唇微笑嫌棄:“不要,你這麼愛噴口水……”
言希怒:“我什麼時候愛噴口水了!”
阿衡退後,表情凝重:“現在,以你為圓心,水分子正在擴散……”
少年惱羞成怒:“我丫就不該教你說普通話,個死孩子,說話可真是順溜了!”
阿衡不買賬,攤手:“我自學成才的,跟您無關。除了媽字奶字開頭的,您還教什麼了……”
言希甩手,憤憤:“吃麵吃麵,老子餓死了!”
練攤煮麵的是一個年紀不大的姑娘,看起來十四五歲的模樣。
“這姑娘是童工吧?”言希對著阿衡耳語。
“呸!怎麼說話呢,你才童工,你們全家都童工!”小姑娘鄙視。
言希撇嘴:“你到十八了嗎?身份證戶口本營業證衛生許可證都拿出來!”
“我憑什麼給你看呀,你誰呀你!”
“我憑什麼給你說我誰呀,你誰呀你!”
“大半夜哪來的神經病,你丫是不是踢攤的!!”小姑娘抓狂了。
阿衡上前,笑:“小妹妹,一碗麵,不放蝦米,多煮些酥肉。”隨即斜睨言希。
多大點兒的小姑娘呀,丫的還能跟人吵得風生水起,完全的心智不健全。
言希卻眨巴著大眼睛,無辜地吹口哨望天。
這廂,小姑娘狠狠瞪了言希一眼,轉身,開始煮麵。不一會兒,晶瑩剔透的麵,齊全的配料,一旁咕嘟著的骨頭湯,麻利地入了鍋。
“好香。”又過了會兒,阿衡嗅到四周彌漫的麵香,漫開笑意。
“不是我吹,咱做的麵可是我們這條街最好吃的。”小姑娘得意揚揚,端著麵,放到阿衡麵前。
“這麼厲害呀,今天要好好嚐嚐了。”阿衡含笑,順手把湯勺和筷子遞給言希。
小姑娘極有眼色,又端過一副碗筷,臨走時,不忘用鼻子朝言希哼了一聲。
“招人煩了吧?”阿衡譏笑。
言希用筷子卷麵,鋪到勺中,一根根,瑩潤的色澤。
他把勺子伸給阿衡,漫不經心開口:“這個小丫頭,和林彎彎小時候賊像,一樣的凶巴巴。”
阿衡愣了愣,半晌,才接過勺子,無意識地放入口中,筋道香濃的麵,鮮美可口。
他也低了頭,呼哧呼哧吃麵,微弱燈光下的側臉,投過淡淡的影,麵容有些不清晰。
阿衡驀地,覺得這場景似曾相識。
哦,是了,她在巷口的早餐攤前,第一次見到他,也是這樣的側臉。
隻不過,那時,這少年頭發還長,幾乎沒了頸,眼下,隻在耳畔,短而削薄。
“哎,又吃頭發上了。”阿衡歎氣,掏出手帕,擦過言希額角碎發上的湯汁。
“頭發多真是麻煩。”言希抬起光潔的額,揚起笑,從碗中夾過一塊酥肉,放到阿衡唇邊,“吃。”
阿衡笑,謹慎地用另一雙筷子接過肉,才敢放進口中。
“嘁,本少的筷子有毒嗎?”
“……有口水。”
“……”
這幾日,言希在阿衡身後,欲言又止,晃來晃去,像個尾巴。
“你有事?”阿衡盡量心平氣和。
“衡衡呀……”笑容燦爛。
“好好說話!”阿衡掉了一地雞皮疙瘩。
“呃……阿衡,你應該知道後天是什麼日子吧?”正經了一分鍾。
“什麼什麼日子,當然是返校領成績單的日子!”阿衡振振有詞。
“毛?我怎麼不知道後天領成績單?”言希驚悚了。
阿衡吸吸鼻子:“我記得你當時正撕書疊飛機。”
“這個世界對我是如此的殘忍,竟然在大喜的日子讓老子知道這樣的噩耗……”言希飆淚。
“什麼大喜的日子?你訂婚還是結婚?”阿衡湊了過來,炯炯有神。
“屁!老子生日!”言希揉頭發,怒指,“身為本少的女兒,你丫竟然不知道本少的生日,太讓本少痛心疾首了!”
“哦,那你到客廳痛著吧,別堵在廚房,熱死了。”阿衡笑得雲淡風輕。
“衡衡啊!我的天殺的女兒溫氏衡衡呀!”
“滾!”
領成績單,哦,據說還是某人生日的那天,班裏的同學圍了一群,嘀嘀咕咕:“哎哎,你們說,今兒言大美人兒這麼哀怨,是因為沒考好還是失戀了?哥們兒,快過來下注!快快!”
“我押一個饅頭,失戀!”
“老子押一包子,沒考好!”
“一糖堆兒,失戀!”
“倆奧利奧,沒考好。”
“那咱仨鬼臉嘟嘟吧,肯定是失戀。你們沒看見言希和肉絲之間的暗流洶湧若隱若現嗎?”
肉絲穿著高跟鞋,冷笑而過:“老娘四個透心涼老冰棍兒,坐莊,通吃!”
“一幫缺心眼兒、沒眼力見兒的,不知道今兒言妖精生日,有人沒送禮物嗎……”某肉絲恨鐵不成鋼,說“有人”的時候,鳳眼微微瞟向阿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