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家門口早就停著一輛兩匹白馬拉著的馬車,四個高大的護院牽著馬等待在車前。一名穿著杏黃衣衫的丫鬟放下腳凳掀起簾子。見到自家小姐氣鼓鼓的臉色,不禁轉眼看向緊跟在她身後的年歲較長的綠衫丫鬟,接到綠衫丫鬟飄過來的眼色,她立刻明白是怎麼回事了。稚氣未脫的臉上忍著笑,扶著齋亭上了馬車。
相朗君跟了出來,不忘“慈母情懷”猶自續續不斷地嘮叨著:“丫頭,你別把叔叔的話當耳邊風,不然哪天真碰到了妖獸,你後悔都來不及。到了書院也別亂走,乖乖在學堂裏念書,下了學就趕緊回來,始終還是家裏麵安全一些。至於你那些雜七雜八的想法都統統給我拋到腦後去,想都不能想。”
他一個年近三十的大男人這樣殷勤地囑咐實在與形象十分不符,奈何他就這麼一個親人,自小就是當做自己的親生女兒養的,即便知道自己對她驕縱過了頭,可一看到侄女可愛的臉蛋甜甜的笑容,他就覺得再多的辛苦也是值得的,她提出的任何要求都必須滿足,當然,這些要求不能超出他的原則。
齋亭打著簾子,撅嘴道:“我哪裏有雜七雜八的想法?我就是想要一頭騎獸。別人家都有,為什麼我們家卻沒有?”
“你少拿自己和別人比較。別人家的孩子聽話乖巧,你呢?”
“你喜歡別人家的孩子聽話乖巧,你幹嘛不去做別人的叔叔?”齋亭在他麵前口無遮攔慣了,一聽到他又提起別人家的孩子,她心裏就來氣。
別人家的孩子!又是別人家的孩子!
在叔叔眼裏,別人家的孩子永遠比她好,比她聽話乖巧,比她溫柔體貼,比她知書達理,總之別人家的女孩子那才是長輩貼身的小棉襖。
相朗君把眼一瞪,抬手往她頭上狠敲了一記爆栗:“我做別人的叔叔?我要是成了別人的叔叔,看誰來管你吃喝,管你揮霍。”
“哼!”齋亭摸摸額頭,生氣地朝著哼了一聲,放下了簾子。
相朗君目送著馬車緩緩離去,自己站在門口怔怔地望了許久,直到馬車在街口一拐,他才發出一聲低低的歎息。
“不就是想升山麼……”他喃喃自語,一抹堅決的神色停留在俊朗的眉宇之間,“想都別想。”
所謂升山,就是在即將到來的十月,數千甚至上萬人千裏迢迢前往聖境靈過宮拜見一國之祭祀。
瀛洲大大小小的數十個國家之中,卻隻有兩個大國是以神意傳國的,一個是空之城,一個就是秋原國。
隻要升山者被祭司選中,那麼就是一步登天,成為一國之君君臨天下。自從秋原國的肄王去世之後,升山已經持續十多年了。
然而,權勢和尊耀豈是那麼容易就唾手可得?在升山的路上,要渡海翻山,避開妖魔鬼怪,克服水土不服等等疾病。到了靈過宮也不一定就成被祭司選中,返回時卻要把來時的艱辛再經曆一遍。
相朗君當然一萬個不願意自家侄女去冒險,也不願意她和別人一樣去爭奪王位。自古以來權力爭鬥最為殘酷血腥,她才幾歲?她有多少心機多大的勢力能夠和別人匹敵?
馬車轆轆前進。
相府所在的燕吾大街也是許多貴族世家的深宅大院的所在之地,齋亭挑起簾子向外望去,一路的景物落在眼裏。兩邊或富貴華麗或莊嚴大氣的豪宅,每一家門前都站了不少手執棍棒的護院。外圍高高的牆壁上麵都裝了兩人多高的鐵柵欄,柵欄的頂端做成鋒利的尖刀形狀。因這幾年國家戰亂不斷,天災四起,許多流民從邊境逃進了琅蒼城,兼之妖獸為患,故大戶人家都把自家的宅子守衛得如同鐵桶一樣。
過了燕吾大街,馬車再走一陣便是城西的市集。
齋亭看了一陣,神色不虞地放下簾子。
綠衫的丫鬟靈槐見狀微笑著清聲道:“前幾天聽小姐說這兩日書院裏有箭術比賽,不知小姐下學之後要不要留下來觀看?”
齋亭悶悶地好似沒有聽見她的話,一旁的書翠比靈槐小了兩歲,還是一團孩子氣,搖了搖齋亭的手笑道:“去年書院的箭術好生精彩,那個武略堂的叫什麼軒好厲害,一箭就射中一隻飛鷹……”她繪聲繪色地描述比賽箭術的情景,奈何齋亭仍舊無動於衷,一點兒也提不起興致。
靈槐和書翠對視一眼,默默地無奈搖頭。
齋亭突然道:“我們上午不去書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