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啾!”僅穿著淺綠單衣的齋亭被冷風一吹,蜷縮在地上發出一個輕而脆的噴嚏聲。她伸手向旁邊摸索了片刻,始終摸不到保暖的錦被,秀氣的眉頭不滿地皺了起來,模糊不清地嘟囔了幾句夢話,向右邊翻了一個身,雙手環抱著自己,咂了咂小嘴便縮成一團繼續呼呼大睡,這副樣子看上去就像是一顆圓圓的綠豆團子。
刁晝的眉峰挑了起來。
若不是門口盤踞著一頭巨獸對他們虎視眈眈,他一刻也不敢挪開目光,一定要把這個大小姐給踢出去淋雨,清醒清醒。
他緩緩地喘息,手上剛剛被妖獸抓出的幾道傷痕隱隱作痛,似乎有血從手臂上緩緩淌下,就是幽暗中看不清楚到底流了多少血。
房外屋簷的宮燈搖晃著,微弱的光芒照著盤踞在門口的一個巨大黑影,兩隻銅鈴大的眼睛直直地盯著他們兩人,紅舌貪婪地往嘴角邊一舔,淡淡的血腥味令它頓時露出猛獸的殺性。
大雨傾盆。
刁晝像一塊堅定的大石一般守住了房間的入口,與門外的巨獸互相對峙。握在手裏的短刀隱隱閃爍著冰冷的光,隻待妖獸有何異動,他這柄鋒利的短刀就會上前割破它的喉嚨。同樣的,隻要他稍微分神,那隻蓄勢待發的妖獸就會猛撲上來撕咬他的血肉,所以即使雙方對峙將近半個時辰了,刁晝也一動不動,穩如磐石。
有時候與妖獸的較量,不僅僅要靠武力,還要看氣勢。隻要氣勢強過它,它便不敢輕易上前。
此刻,手臂上緩緩流淌而下的血似乎也在一點一點地抽走他身上的力氣,呼吸竟也有些急促起來。最可恨的是在這個緊要關頭,相大小姐居然還能渾然不覺地做著美夢睡著大覺,這何止是死豬,簡直的死豬們的榜樣啊!
他早前在馬廄裏喝酒的時候,突然聽見一聲細微的叫聲。雖然大雨滂沱,聲音被雨聲遮掩聽起來並不清楚,但刁晝常年在藏海行走,警惕性極高,一丁點異常的聲響都瞞不過他的耳朵。
那分明是一個護院的慘叫。
他遲疑了一下,便抹黑冒雨打探究竟。黑暗中摸索到一具護院的屍體,手掌摸到他的傷口處,刁晝大驚失色,隨即往附近打探一下,就發現一路上死了好幾個護院,而最後一個就在齋亭所住的院子外麵,連忙翻牆進去,小心翼翼地靠近。
突然之間一頭蒼狼咬著另外一頭看不清楚形狀的妖獸破門而出,飛奔入茫茫的夜色當中。
刁晝認得那是樊桐身邊的一頭騎獸,想著有蒼狼的保護,齋亭應該沒有危險,便鬆了一口氣,轉身欲要離開。忽見在蒼狼咬著妖獸奔出去之後,一道虛影竄進了她的房中。
刁晝暗叫今天的妖獸怎麼這麼多,一個閃身也跟著進去,用刀刺上了那隻妖獸,一把揪起被褥裏的齋亭便奪門逃了出來。本想一路往那個年輕術師那裏逃,妖獸卻在後麵緊追不舍,將他們兩人困在了一個小房間裏。
可恨啊!誰知道這相小姐被他當麻袋扛著奔跑了好一陣,又是淋雨又是東躲西藏,居然還能呼呼大睡,這境界——刁晝隻能表示他佩服得五體投地。
他不知道,齋亭是被樊桐畫的咒語催眠的,若非解開咒語,她將會睡足了七八個時辰才會醒來。
“哈啾!”齋亭又輕輕巧巧地打了一聲噴嚏。
“救命……”刁晝聞聲在心口哀嚎。他寧願拋下這位大小姐和妖獸鬥得你死我活,也不願意像如今這樣一動不動地與妖獸互相對峙。
門外的猛獸似乎聽見了他心裏麵的嚎叫,突然自喉嚨深處發出低沉的鳴叫,轉身奔向身後的雨幕之中。
刁晝眼中冷光一閃,人已經像一道閃電飛奔出去,動作利落敏捷地跳上妖獸的背部,用力揪住它的皮毛,將手中的短刀往妖獸頸項出用力一刺,頓時有鮮血噴了出來濺在他的臉上,卻分不清哪些是血,哪些是雨水。
他喘息著踢了倒在地上的妖獸屍體幾腳,捂住手臂上的傷口走回去。
驀地,身後傳來了“啪啪”的掌聲。
他心裏一驚,持刀倏然回首。
雨停了?
前一刻的滂沱大雨突然止住了,隻有幾滴水珠從上空滴落而下,在夜幕中迅速地劃出幾道銀白色的光線。如果不是自己身上的衣裳濕漉漉地滴著水,他還以為今晚發生的一切是他喝醉了酒在做夢。刁晝詫然地舉目一望,頓時張目結舌。
哪裏是雨停了?
一大片烏雲凝聚在相府的上空,在夜色中靜靜地湧動翻滾著。可是再定睛一看,那並不是烏雲!
妖獸!
那是成千上萬的妖獸,密密麻麻排列成行成列,聚集在相府上空徘徊盤旋,數不清的羽翼遮擋住上方的天空,連雨絲也隻能從一些縫隙中掉下來——雨勢根本沒有變小,而是這群妖獸的身軀和羽翼擋住了大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