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籲——失自沒著,又無德。潤子宜聞,人之放耶;協力自怪,刻意子中,宜之放耶;氣聲書啊——轉宜元問,子之放耶……”低身沙啞的聲音一字一句念著書中的文章,聽起來除了別扭還是別扭。更要命的是,發音不準含糊不清,沒有一個字念得準的,加上抑揚頓挫鬼哭神嚎般的聲調,簡直是——叫人抓狂。
海神島。
從琅蒼城向北出發,這是藏海上最後一個有人煙的小島。來往的過客商船都必須在這裏停歇補給,因此小島雖不大,卻十分熱鬧富庶。島上應有盡有,絲毫不遜色繁華城鎮。
齋亭一行人飛了半天,天空有下起了滂沱大雨,隻好在海神島上暫時歇息,等雨停了再趕路。本來樊桐可以施避雨咒繼續前行的,不過正如齋亭所說的“小氣”,他隻給齋亭寫了避雨咒的咒文,叫她自己練習。什麼時候學會了,什麼時候就雨天趕路。
此刻,他們已經找了一個客棧住下來,順便在島上購置一些幹糧等必需品。
當然,逛街買東西的“好命人”就隻有一個——樊桐,齋亭很悲催地被留在客棧裏寫字。
嘶!
齋亭揉爛了一張好不容易寫好的字帖,舉筆凝神定氣,再寫!再撕!再寫!再撕!最後忍無可忍地將一堆廢紙全砸在蒼玉頭上,喝道:“蒼玉,你閉嘴。”
蒼玉回以她哀怨的眼神:“大小姐,我今天要是沒有背好書,可就連晚飯都沒有啦。”
“那你安靜地背,別出聲。你的聲音實在難聽。”
蒼玉的眼神更加哀怨了:“不出聲我背不了。”
齋亭痛苦地捂住頭,道:“可你一出聲,我就不用寫字啦。師父要我寫二十張,而且在他回來之前一定要寫好。”
“你不能別聽我念書嗎?”
齋亭的眼睛也充滿了濃濃的怨氣:“我也不想被你魔音穿腦呢。真是搞不明白,你看你說話的時候口齒清晰,聲音明朗,怎麼一背書就好像被割了脖子一樣。什麼籲——失自沒著,又無德?那是‘玉,石之美著,有五德。潤澤以溫,仁之方也;勰理自外,可以知中,義之方也;其聲舒揚,專以遠聞,智之方也;不撓而折,勇之方也;銳廉而不忮,潔之方也……’你好好讀不行嗎?”
她不念還好,蒼玉一聽見她流利地將它背了大半個時辰卻連一句都記不起來的文章念了出去,心裏頭除了絕望還是絕望,聲音聽起來嗚嗚咽咽的,真真正正是鬼哭狼嚎了。
齋亭的臉抽了好幾下,無奈地用額頭撞擊著桌案。
救命!救命!救命!
自從拜了這個師父,她怎麼覺得自己處處不得自由啊!
她驀地地挺直了腰,雙眸狡黠地一轉,站起來道:“蒼玉,咱們出去玩。”
玩?她還有勇氣去玩?蒼玉搖搖頭。
齋亭鄙夷地睨著它:“你不去,我去。”說著出了房門,走到樓下向店家要了一把傘便快快樂樂地沒如雨幕當中。
雨勢比中午的時候漸小,齋亭出了客棧,沿著前方一條大街直走,不用多久就可以望見海邊。海岸邊有一條半掩在海水之中的道路,路的那一頭是一座神廟,那是供奉著海神的海神廟。每一個出發前往藏海的人都會在廟裏拜一拜海神,求一道平安符,聽說這樣一來就不用擔心受到海怪的攻擊。
齋亭在港口邊轉了一圈,見有一艘船正要載人前往海神廟,她連忙付了船費登船過去。
雖然是雨天,但是神廟仍舊有不少人進進出出。大石建成的廟宇高大樸素,沒有任何華麗的裝飾,大殿裏麵也沒有供奉的果品香火,隻有一座白玉石的巨大雕像冷冷地立在中間,雕刻的是一名從浪花中飛升而出的長發飛揚的女子,麵容秀麗高潔,栩栩如生。
這便是海神?
齋亭朝周圍看了看,實在沒有任何感興趣的地方,於是學著旁邊一位風塵仆仆的男子一樣,屈膝跪在神像前,嘴裏念念有詞——其實念些什麼她並不知道,應該是類似求神保佑的話吧——她跟著咿咿呀呀地念了一陣,那個男子突然轉過頭來瞪了她一眼,道:“小姑娘,你能不能別跟著我念。你一念,我就忘記自己念到哪裏了。”
齋亭尷尬地咳了兩聲,充滿歉意地點點頭。
男子又開始念了起來——齋亭估計這他應該是從頭開始念的,直直念了一刻鍾的功夫。
他念得實在是虔誠。那雙炯炯有神的眼睛充滿了敬畏崇拜地望著海神像,五官端正樸實的大臉上表情格外豐富,一下子正氣凜然,一下子豎眉怒目,一下激動欲泣,精彩紛呈的程度都趕得上戲台上的戲子了,看得齋亭也跟著他足足跪了一刻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