準備好了,那麼死亡,疾病,痛苦,離別……就都不能擊潰我們,我們的肉體隨風而逝,我們的魂靈永不寂滅。
讓我大聲地說,勇敢的活著的朋友們啊,也要勇敢地去死,隨時隨地,須臾之間,在那靈魂與皮囊剝離的瞬間,要自尊而驕傲地微笑:來吧,無常,我已經準備好了!!!
第
77
去往光明的所在
想這一世的遊曆,也仿佛生與死的那個過程,都將經過漫漫的長夜,暗無天日的等待和茫然四顧的踽踽獨行,然後忽遇大光明,身心俱放下。
月亮將圓之夜,兩個歌者,先後謝世。比起高楓的喧嘩,老歌唱家何紀光走得更為平靜。對於高楓,媒體的追風、猜疑和評論激起了一個太大的漩渦,仿佛在現場直播一個人的消亡過程。非常地殘忍。
唯獨想到高楓問黃安的那句話:幫幫我,我該怎麼辦?
黃安說,如果到了那時候,要想著去往光明的地方。
9月19日,北京下了一天一夜的雨。
我願意相信人們傳說中的那個歌手已經前往光明所在。如果他已前往,應該謝謝黃安。前些年,唱遍情歌的黃安挽留不了胞妹的毅然落發,或許,他與佛有些淵源。有信仰的人,會接近安心的辦法。
曾經說過,隻有生死的事情,會讓我有耐心停留。從激烈的青春期到平靜度日的今天,仍然如此。
隻有麵對死亡,一切虛浮的鼓噪的假象才會被剝離開來。看到痛惜,痛徹心肺的挽留,但都無濟於事。生命脆弱得讓人恍惚,隨便什麼意外都可以擊中。
都說娛樂圈是名利場,終日上演著鉤心鬥角的活報劇。哪個圈子又不是呢?人們想要的東西實在太多。為了這些東西,大把大把的時間和心力都浪費掉了。等到無常突然降臨的時候,有幾個人能夠坦然相對,說,我準備好了,命,你拿去罷?!
母親懷胎十月,養育我們,做了這世間最為悉心的安排,我們才能與我們的生命謀麵。之後我們成長,之後我們衰老,之後我們消亡。每個健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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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成長的人,大抵一輩子也就這麼過了。但有些
人會中途離去,會半路掉隊,那個時候,怎麼辦呢?即便頤養天年,但長路漫漫,終須一別,別時該多麼的不舍啊,那個時候,又該怎麼辦呢?
這樣想著,已經足夠驚心。
我醒來,麵對工作,麵對生活的壓力,麵對人群,麵對娛樂,麵對偶爾的憤世嫉俗和長期的紙醉金迷……唯獨沒有功夫麵對我自己。大量的可以內視的機會被借口所耽擱。但我們需要內視,
需要觀察我們的軀殼和靈魂,他們等待我們已久,這人生不是隻為了看外麵而被賦予的。內在的瞬息變遷演繹著亙古而來的“神”的密碼,去發現他們,會讓我們的精神成長起來,會明目壯膽,安心立命。
生,需要別人為我們準備;死,卻需要自己做準備。我們在奔赴死的路途當中,有太多的心不在焉和視而不見。都以為那是苦痛的極限,歡樂的終點,殊不知在盲視和忽略的刹那,我們原本可以清明的心靈已經墮落。
印光大師一輩子隻參悟一個字,便是“死”字。它與我們肉眼俗心所能了解的“生”相攜,不離不棄,互契互入。可是,人們寧可在生中沉淪打滾,也不肯留出須臾時間正視死的麵目。在別人的告別筵席上掬一捧惋歎之淚,在自己大限來臨時方驚慌失措。生,可以華美燦爛;死,卻這樣難舍不堪。
有人說,遺忘可以使傷口落疤愈合,但,僅僅學會遺忘,對付不了念念相續的無常。每天,我們的身邊,都在上演著悲歡離合的劇目,有些不會在我們的心裏留下什麼痕跡,可是有的些毫不留情地擊潰我們,讓我們感到恐慌、憤懣和巨大的失落。
就如同我們成長路上,會經過許多的劫難和溝坎,如果我們隻是在摔跤之後爬起來,而不去觀察劫難和溝坎本身的問題,那麼,前行路上再遇到類似的考驗,你還會摔得很難看。一個人,如果善於在自己遭遇的情境當中抽離出來,觀照發生的前因後果,汲取教訓,才會真正地成長。此時,由於透徹的了解和體證,再遇到同樣的情境,原來過不了的關便會輕鬆闖過。
對待死亡也是如此,隻有眼淚和歎息是不夠的。那不是我們了解這人生的根本方法。隻有真正地觀照它,才能從簡單的告別中找到生的力量,才能真正明了今生所為何來,才能不被眼前身邊的蠅頭之利和一時之快所分神左右。
佛常說,人身難得,在六道之中,隻有人天生就是在苦樂之間反複徘徊,並擁有向上探究的本心。這是多麼值得讚歎的天賦異稟!別辜負了這能夠體驗和覺悟的肉身!
想這一世的遊曆,也仿佛生與死的過程,都將經過漫漫的長夜,暗無天日的等待和茫然四顧的踽踽獨行,然後忽遇大光明,身心俱放下。
去往光明的所在,無論於生,抑或於死,甚至於這窮盡畢生的探究曆程,都將是我們的必由之路。那是蠶咬破了繭,見到光明,化身為蝶,自由翻飛的時刻。生生世世,隻為覺悟,直到覺悟。
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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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光流逝了, 我將不再在這裏
坦然地認識這變遷,微笑著接受,這才是智者的安頓。
愚人節的玩笑,屬於張國榮。
所有的人都不會相信,但轉念,卻都理解。
對很多寂寞寫在臉上,情感成為他人談資的人來說,他們的眼淚都是一樣的。
公眾哭著喊著,說是你們伴隨了我們的成長,你們的歌聲和身影見證了我們的青春和過往。那鋪天蓋地的淚水,足以衝刷高樓下麵不堪的血跡。然而,即便如此,他們依然不回頭。
直到不羈的飛鳥落地的那一刻,我們才知道羅文有兩個姐姐,高楓的父母在國外,張國榮的男友不在身邊。我們看到了處理不好自己感情的肥姐在為另一個遺言謝她的朋友張羅後事,我們聽見了破產時都沒有流淚的鍾鎮濤痛哭失聲,我們感喟著在片場忙碌著的、曾被張國榮的風華比下去的鞏俐那自憐憐他的傷情。
還有很多的人,譬如彼此時需要很多朋友陪伴在身邊的梅豔芳,曾經追尋張國榮飾演的十三少三生三世的這朵寂寞如花,在與自己的愛情屢次錯肩之後,哭著對哥哥說,如果到死我還沒有把自己嫁掉,請你,請你一定一定要來娶我。彼時,那美少年微笑著點頭。可這一次,卻徹底地負了約;又譬如我們這個時代永遠的小倩,在膠片機轉動的影像裏,和那令人驚豔的寧采臣出生入死,卻不能夠與孤獨的狼安守著多年的愛情。我們要問的是,在寧采臣奔赴而上的24層天裏,小倩,她在哪裏漂流?
有很多的人讓我們擔心,如同我們擔心著自己。我們每一個人,都不能看見別人笑容背後的淚眼。就好像不能看見自己在燈下的踽踽身影。我們迫切地希望能把自己安頓於他處。這他處是來自你諄諄表白的理解,你那一句不可推敲的誓言,甚或你偶爾送過來的痛哭懷抱。我們是多麼的希望借助他力,來完成對自己的救贖啊!
然而,長夜漫漫,星鬥雖滿天,依然不能照徹我無邊的傷痛。孤獨著,卻不能安然。這是我們這個喧鬧時代正蔓延開來的疾病。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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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那娛樂明星之於觀眾,仿佛男權社會中的女人之於男人,也仿佛
追求者之於目標,希望被認可,被珍惜,能夠保有,能夠被永遠地不丟棄。然而,這種依存於他處的希望,千百年來終究是要落在空處的。
戲劇裏麵講間離效果,是說可以抽身反觀,那是大魅力,更是大智慧。而張國榮說,我做演員,如同人做了貓,有九條命,在別人的命裏過活。於是程蝶衣便是這樣,在虞姬的命裏愛恨,卻丟了蝶衣的性命;於是張國榮也是這樣,在程蝶衣的命裏輾轉,卻扔了自己的一生。一個扮演著雙重身份的人,不知道間離,每遇險境,必親曆親為,赴湯蹈火,日子久了,連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莊周呢,還是那蝴蝶!
都說愛情是難渡的關口,很多人在這裏翻船。究其原因,仍然是那個抽身反觀的法眼被昏天暗地的麵對給遮蔽了。如果我們可以一邊愛著,還可以一邊看著我們自己在愛著,那麼,情形一定會有所不同。有人會說,那是感性的事,怎麼可以讓理性出來敗興?!是啊,乘興歡樂會讓人在高潮裏幸福難名,可是,高潮過後呢?燦爛必將歸於平淡。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夠安於這繁榮過後的冷清寂寥。那麼,你的第三隻眼睛若能在燦爛的時候開啟,冷眼旁觀金粉浮華,在無常輪轉的時候,它亦會幫助你平步崎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