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後，順子有夜班了。夜班是和白班連著的，所以順子也沒回家，直接就上了。正門的夜班就一個人值，因為晚上六點後正門就不通車了，相對白班輕鬆了許多。順子到食堂打了兩個饅頭，又買了包方便麵泡著吃了。夜班是不允許睡覺的，保安室裏的燈必須亮著，順子閑屋裏悶蚊子多，就拿了個小板凳出來了。廠子的伸縮門已全部拉開鎖上了，像一條死了的蛇一動不動了。可保安室上麵的兩個大燈來了勁，把門前照得亮如白晝。順子找了個暗些的地方坐了下來，此刻廠子院裏沒有了白天的喧囂，道兩旁的大楊樹的葉子被風吹得沙沙作響，仿佛在和順子說著話。順子迎著這夜風，感覺既涼爽又舒服，心中不覺得映出了紅杏的身影來。
“現在紅杏肯定在逗孩子玩呢，可惜自己不能在旁邊看了。”順子心中頓時惆悵，想不到他大晚上的能在這工廠裏坐著，現在的自己就像農民種地時掉出來的一顆種子，被風吹到一個生疏的地方，能不能在這裏紮根發芽呢？還是在等風把這種子吹到另一個地方啊。也許是自己還沒真正適應城裏的生活，適應這種有規則有等級有次序的生活方式。順子想的心煩了，看見眼前有一片樹葉，他揀了起來放到嘴裏吹了起來。一種清幽的聲音從順子的嘴裏傳了出來，順子想起了在農村的生活，想起了以前的那種自由自在。順子吹了一會，感覺更孤單鬱悶了，他不吹了，發起了呆。後半夜順子真有些困了，可是也不能睡啊，他使勁地揉眼睛，又到外麵走了兩圈，熬到淩晨了，困意才下去。一會東方已泛起了魚肚白，順子洗了把臉，整理了一下衣服，又收拾了屋子，出來深深地呼吸了幾口空氣，感覺很清爽。
吳鶴七點鍾的時候到了，他把順子換了下來，問了一些夜裏的情況，讓順子下班了。順子想這夜班也行，第二天能休息一天呢，他此刻最想知道紅杏這一晚睡的怎麼樣，便使勁蹬著自行車往家趕。
順子進了家見紅杏正給孩子洗褯子呢，他的心感覺安穩了。紅杏見順子進來的匆忙，問順子：“怎麼了？”順子笑了笑：“想看你大清早的在幹什麼呢。”紅杏說：“我能幹什麼，除了做飯收拾屋子就是洗衣服了。你這一宿困沒？吃飯吧，吃完飯睡一會。”順子說：“還行，這會不困了，就是半夜一兩鍾時最難熬。”說著他來看兒子，見兒子兩隻烏亮的眼睛正四處看呢，順子抱起了小家夥用自己的臉使勁地貼了貼兒子的小臉蛋，這回小家夥可沒哭，反而笑了笑。順子這下可樂壞了，興奮地喊著：“哎，看啊，他衝我笑了，知道我是他爸爸了！”紅杏看著順子樂那樣平靜地說：“今天你兒子心情好。行了，快去吃飯吧。”順子又親了親兒子才放下小家夥。順子邊吃邊問紅杏：“你昨天睡得怎麼樣？”
紅杏故意逗他道：“這陣子我就昨天睡得好！你說怪不怪，往常你在家時兒子到晚上總哭，可就昨天晚上沒哭，一覺到天亮，我也一覺到天亮，真舒服！”順子氣道：“這個小混蛋誠心不讓我在家睡覺啊！”紅杏咯咯地笑了一會說：“逗你呢。這以前啊，我一個人時在這屋裏睡得快，可睡到半夜時就醒了，感到很冷清。你來了呢，說實話我睡的很好！有你摟著，我睡得很踏實。現在不行了，有了孩子我哪天都睡不好，你在不在都一樣。每晚我都得醒兩次看看孩子。”順子感歎道：“這當媽的真不容易！杏兒，真是辛苦你了。”紅杏沒說什麼，滿臉柔情地看著床上的孩子，心中無限愛意。
順子吃飽飯才感覺困了，躺在自己的折疊床上要睡一會，可偏偏這個時候小家夥哭鬧起來。紅杏急忙去哄，可這小寶貝卻哭個不停了。順子睡不成了，問紅杏孩子是不是有什麼毛病了。 “有什麼病啊，跟你一樣困了，‘鬧覺’。”紅杏的語氣有些急，她是對孩子有點生氣了。順子開玩笑說：“我可老實啊，沒用你拍也沒用你悠的。”紅杏被順子逗得一樂，抱著孩子進了廚房，說：“你到大床上睡吧，我把廚房門關上。” “我可有日子沒上你的大床了，今天借兒子的光嘍。”順子喊著。 紅杏恨道：“你在胡說我掐死你！”
紅杏一會的功夫就把孩子哄睡了，她輕輕地走進到臥室門前，見順子打起了鼾，笑了笑把兒子放到了折疊床上。紅杏伸了一下腰，到廚房收拾了一下，回到臥室躺在了順子身邊。紅杏也困了，昨晚她一宿都沒睡，除了看護兒子外，她的心也在惦念順子，不是怕順子會出什麼事，是怕他頭一天值夜班出錯啊，她太在意順子的這份工作了。她想著順子要能努力些，再借助親戚的力量，就能在這工廠裏幹個出樣來，到時就有一份可靠穩定的收入，就能在這個城市待下去。
紅杏剛要睡著，突然想到小床可沒有蚊帳啊，她不得不起來坐在了小床邊上給兒子趕蚊子。快到中午時順子醒了，見紅杏困得直打哈欠，說道：“我替你吧。”紅杏正困的迷糊呢，被順子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跳，忙說：“你什麼時候醒的啊？”
“有一會了，看你困那樣。中午我也不餓，你要不餓的話，就先睡吧，晚上咱們早點吃飯。”紅杏點點頭，進屋躺下就睡了。順子開始給兒子趕蚊子，他看著兒子睡得正香，心想他以前不喜歡小孩，甚至還討厭小孩。可這自己有了孩子後，就特別喜歡孩子了，走道時看見小孩都會多看兩眼的，真是奇怪。順子坐在那沒半個鍾頭呢，小家夥的手腳就開始動了，看樣子要醒了。順子可有些慌了，他進屋看紅杏正睡的實呢不忍心叫醒紅杏，隻得回到兒子旁邊用那雙大手輕輕地拍著小家夥，嘴裏還不停地說著“寶貝呀千萬別醒啊，爸爸可整不了你的，讓你媽媽多睡會吧。”可那個小家夥哪裏聽他的話啊，眼睛已經睜開了，這下順子急了，想抱起來悠，可剛伸手，小家夥哇的一聲就哭了。紅杏如同條件反射一樣，一下子醒了，忙起來抱起了兒子悠了悠，掀起衣服開始給兒子喂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