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一分析,中文學子們對擇業的無所適從、彷徨和迷惘,真的是不無極現實之原因的……
(5)
“學中文有什麼用?”這乃是中文教學必須麵對,也必須對學子們予以正麵回答的問題。可以對“有什麼用”作多種多樣的回答,但不可以不回答。我原以為這隻不過是一個當代問題,後來一翻曆史,不對了——早在20世紀20年代時清華學校文科班的“聞一多”們,便麵臨過這個問題的困擾,並被嘲笑為將來注定了悔之晚矣的人。可是若無當年的一批中文才俊,哪有後來豐富多彩的新文學及文化現象供我們今人津津受用呢?
中文對於中國的意義自不待言。中文對於具體的每一個中國人的意義,卻還沒有誰很好地說一說。學曆並不等於文化的資質。沒文化卻幾乎等於沒思想的品位,情感的品位也不可能談得上有多高。這類沒思想品位也沒情感品位的中國人我已見得太多,雖然他們卻很可能有著較高的學曆。所以我每每麵對這樣的局麵暗自驚詫——一個有較高學曆的人談起事情來不得要領,以其昏昏,使人昏昏。他們的文化的全部資質,也就僅僅體現在說他們的專業,或時下很流行的黃色的“段子”方麵了。
一個人自幼熱愛文學,並準備將來從業於與文學相關的職業無怨無悔,自然也就不必向其解釋“學中文有什麼用”。但目前各大學中文係的學生,絕非都是這樣的學子,甚而大多數不是……
(6)
那麼他們怎麼會成了中文學子呢?因為——由於自己理科的成績在競爭中處於劣勢,而隻能在高中分班時歸入文科;由於在高考時自信不足,而明智地選擇了中文,盡管此前的中文感性基礎幾近於白紙一張;由於高考的失利,被不情願地調配到了中文係,這使他們感到屈辱。他們雖是文科考生,但原本報的誌願是英文係或“對外經濟”什麼的……那麼,一個事實是——中文係的生源的中文潛質,是極其參差不齊的。對有的學生簡直可以稍加點撥而任由自修,對有的學生卻隻能進行中學語文般的教學。
(7)
不講文學,中文係還是個什麼係?
(8)
中文係的教學,自身值得反省處多多。長期以來,忽視實際寫作水平的提高,便是最值得反省的一點。若中文的學子讀了四年中文,實際的寫作水平提高很小,那麼不能不承認,是中文教學的遺憾。不管他們將來的擇業與寫作有無關係,都是遺憾。
(9)
在全部的大學教育中,除了中文,還有哪一個科係的教學,能更直接地聯係到人生?
中文係的教學,不應該僅僅是關於中文的“知識”的教學。中文教學理應是相對於人性的“鮮蜂王漿”。在對文學做有品位的賞析的同時,它還是相對於情感的教學,相對於心靈的教學,相對於人生理念範疇的教學。總而言之,既是一種能力的教學,也是一種關於人性質量的教學。
(10)
所以,中文係不僅是局限於一個係的教學。它實在是應該成為一切大學之一切科係的必修學業。
中文係當然沒有必要被強調到一所大學的重點科係的程度,但中文係的教學,確乎直接關係到一所大學一批批培養的究竟是些“紙板人”還是“立體人”的事情。
我願我們未來的中國,“紙板人”少一些,再少一些;“立體人”多一些,再多一些。
我願“紙板人”的特征不成為不良的基因傳給他們的下一代。我願“立體人”的特征在他們的下一代身上,有良好的基因體現。
5.“天下為公”是全人類的精神生命
(1)
事實上,民主作為一種人類社會的現象,古已有之。諸侯稱霸的社會有諸侯們的民主現象;皇權一統的社會有皇帝們的民主現象;推而論之,大約氏族時期,無論父係還是母係,也自有其民主現象吧?在中國,後來被史家稱為“帝”的堯舜兩位氏族首領,便在民主現象方麵有過良好表現。也有史家認為,包括禹在內的“三帝”,並不真的存在。即或如此,假托的民主表現,也還是可以證明人類對於民主的早期想象。
堯是有後代的,卻將帝位傳給了深孚眾望的舜,這不能不說是“天下為公”的做法。舜也是有兒子的,卻將帝位傳給了禹,而且禹還是遭罪誅之人的後代(傳說禹的父親因治水無果,被砍了頭,很可能還是經舜批準的),這也不能不說是“天下為公”的典範。禹也是一心想要以堯舜為榜樣的。考察期滿了的第一位接班人,不幸死在他的前邊。而第二位接班人尚未來得及接他的班,他自己卻猝死了。偏偏他的兒子又有野心,威脅合理的接班人不許接班;偏偏合理的接班人又怯懦,所以也就不敢相爭,結果禹的兒子成為首領了。他成為首領後,一不做,二不休,幹脆將合理的接班人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