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了,你叫什麼名字?在這裏,你喚我義父就行了。”終於,那俊美的老男人看見那些人全撤了出去,他才懶洋洋地問了這麼一句。
“義父。”她咽下了口,冷淡地喚了一聲,她的聲音不同於這年紀的清脆,有些啞沉,仿佛那一場雪凍傷的不隻是她的雙腿,還有她的嗓子。“我沒有名字。”她說。
野孩子,是沒有名字的,當然,也不會有姓。
那俊美的老男人還是笑,笑得十分的親切和藹,“這樣啊,這樣吧,今後你就叫碧瑜了,姓段,可好?”那的征詢的口氣,卻又是無庸置疑的。
點頭,她說:“好”。
沒有不好的,有吃有住有穿了,還有名字,更有姓,是好的。
小小的眸子垂下,卻是連那俊美的老男人也沒有發現那掩去的一抹悲涼。
從此,她有了姓亦有名字,還有了身份。這大大的宅院裏每個人見到她都必定要十分恭敬,喚著她大小姐。她一個挑眉能嚇得那些下人戰栗地跪下來,求饒命。說來也可笑,她從來沒想過要殺誰的……自從十三歲之後,她的這個想法就變了。
被撿的那一年,她才五歲。
而。第一次殺人的那一年,她十三歲,就在她十三歲生日那天。是了,她是沒有生日的,隻是被撿的那日起,算是她的生日。
她殺死的,是一個比她大不了多少的少女,因為對方拿著短刀刺身她,分明就是在說:你若不死,我就得死。所以,她沒死,那個少女死了。
靜靜地看著躺在血泊中的少女屍體,她的臉上沒什麼表情,而這個少女卻是與她相處了八年的人,她們一起接受訓練,一起吃飯一起睡覺,最後一起自相殘殺。到時日為止,她還喚著那少女作姐姐,聽著那少女抱著她說:不管未來怎樣,我都會保護你的。
而今日,得知必得你死我亡時,少女持刀向著她,於是她眼也不眨一下地取了她的性命。
不,她當時眨了一下眼,就一下,在少女大睜著眼不敢置信地瞪著她時,她眨了一下。
後來,她可以出宅院了,才知道那裏不是一般的宅院,那是一座島,一座從來沒有笑聲的島,就是那個老男人笑著,也是無聲地笑,那種皮笑肉不笑的。這裏的每一個人,都不會笑,亦不敢笑。
再後來,她越來越強大了,殺的人就越來越多,殺的人越來越多,於是她便越來越強大。終於,她可以站在居高的位置上之後,她可以離島了,第一次回到外麵的世界才發現,這個世界如此之在。
第一次,她的任務失敗了,她以為自己是以死的,卻被對方抱著喊她:妹妹。
妹妹?是了,十三歲之後,就沒人敢這麼喚她了,同期的那些活下來的人,都隻會畏懼她,甚至排擠她,可她從來都是無所謂的。隻是這個,她要行刺的人卻在自己失敗之後,喚她作妹妹?
“為什麼?”當時,幾乎多年不說話的她,說了三個字,好多的三個字啊,她想。
那之後呢,她的身份又莫名其妙地變了,她從大小姐變成大小姐,嗯,感覺上是沒有變化的,有變化的是,她有了個親娘,那個親娘一見到她,哭得梨花帶雨的,緊緊地抱著她,用慈愛的目光看著她;她還有了個哥哥,一個比那俊美老男人還要美的哥哥,他總是冰如寒霜的臉上,隻要對上她便會帶著寵溺的笑容,然後丈著自己的身高,總是揉著她的頭……
再後來呢,她想了想,仿佛記憶被堵塞了,有些想不清了,她隻記得那年到了段家,有了母親有了哥哥那一年,她十五歲,那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好像,不是特別久之前的事了,三年前的事情罷了,她卻覺得自己記不清了。
“……然後。”冬晴從那思緒回了神,平清地望著那個同樣靜看著她的田洱,是了,這個女子其實與自己同齡來者,其實不比自己多活多久。
可是,她卻總是在笑,總是笑得燦爛無比的,仿佛再難的事,再痛的苦,亦不能剝奪她的笑容,就是方才之前,她還在笑著。
“然後,你打算殺了我嗎?”她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