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她的聲音,一直閉目養神的趙泓鑠這才睜開了眼睛:“手裏拿的什麼?”
聲音雖有些沙啞,淡淡的,卻一如往常清冽的感覺。
“回爺,是小柳子給您送來的點心。”
“你進來吧!”
趙泓鑠簡短丟過一句,卻未有動作:“小柳子的傷好了?”
“傷?”顧樂陽訝異了一聲,躬身走進牢房,將那食盒擺在黑色小桌上,打開盒蓋,來到趙泓鑠麵前。
“王爺您?”
顧樂陽急切一聲,但見趙泓鑠手腳俱被鐵鏈鎖著,零亂的頭發遮蓋住半個臉。伸手扶他,趙泓鑠吃痛倒吸一聲,沉重的起身,伴著鐵鏈撞擊之聲,慢慢走到桌前,盤腿坐下,身子半倚在磚頭砌成的小床上。
光亮處顧樂陽看得清了,但見他手腳俱戴鐵鏈,鏽跡斑斑的鏈子在手腕處磨得一塊塊青紫,胳膊上纏著白布,滲出鮮紅的血跡。臉色有些蒼白,眼簾半垂,嘴角扯出一絲笑意。
“不必驚訝,父皇對他這般忤逆的兒子,已經算是極度包容了。”
顧樂陽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但是知道自己不能多問,隻得勉強笑笑,取出一塊糕點:“爺,吃點吧!”
趙泓鑠搖了搖頭,手指了指自己的肩膀。顧樂陽會意,趕緊將點心放下,撩起衣袖,為趙泓鑠拿捏。手觸十分僵硬,戴著這些鐵鏈子,想必十分辛苦。
“來這裏作甚?劫獄不成?”
趙泓鑠微閉雙目,嘴角有一絲上揚的弧度。
想不到他竟還有心思跟自己說這樣的玩笑話,顧樂陽低了低頭:“微臣哪有那樣的本事?”
“怎麼進來的?”
“回爺,是這個。”顧樂陽伸手取出金牌,放在小桌上。
趙泓鑠睜開眼睛看了看:“五哥倒是大方的很,你顧樂陽也是今非昔比了。”
顧樂陽手上一停,幹笑了兩聲:“微臣又呆又笨,幾輩子才修來給爺做奴才的福分。就算萬幸長了點出息,也是爺點播的造化......嗬嗬。”
生怕趙泓鑠往不該有的地方誤會,顧樂陽急切表一表忠心,又覺自己胡言亂語,就那一絲假笑也扯不出來了。提襟跪在趙泓鑠麵前:“微臣罪該萬死,對不起主子。”
“哦?”趙泓鑠抬眼看她,卻是一笑:“你且說說,到底做了什麼對不起本王的事?”
顧樂陽深拜下去:“右丞......微臣奉旨監斬......王爺......”
趙泓鑠眉頭慢慢蹙起:“顧樂陽,你的巧言善辯哪裏去了?本王已經知道,你也不必再說。如今有機會另棲高枝,等封了官效忠皇上去。跟在本王身邊,討不到多少好處,本王也自然留不住你了。”
趙泓鑠此番話說得真切,但也是在探她。
這樣時候,顧樂陽卻已是真心實意:“微臣發過誓言,誓死效忠王爺。臣的忠心,但求日久可表,天長可鑒。臣心意已決,王爺什麼都不必再說!”
趙泓鑠沉默了,看著那一束陽光中翩翩舞動的微塵:“你有膽量做這樣的奴才,本王又怎能對不起你?”
伸手拿起那塊金牌,在手中掂了掂:“想要什麼東西,不能總等著別人給。”看看自己的手腳:“一個王爺,這副模樣成什麼體統?走了,回太宣殿!”
“太宣殿!?”
顧樂陽驚得猛然抬頭,趙泓鑠哼笑一聲:“見這金牌如見皇上,它能斬殺大臣,也自然可以將本王輕而易舉送去
太宣殿。你若不敢,那便作罷好了,總歸還有十多日,也是一樣的。”
顧樂陽定定盯著那塊金牌,這番做了,可謂忤逆了五王爺,忤逆了皇上。她不是金牌的主人,不能拿它私自做什麼事,就是這次來探監,也說奉了五王爺的命。但私自放走皇上下旨關押的人,即便是趙泓彥親自來執行,事後也要有一番交代才行吧。
姚染青和顧蕭若是知道......
顧樂陽死死盯著這金牌,卻又覺得這件事充滿了誘惑。剛剛表了忠心,她不能忤逆趙泓鑠的意思,況且......慢慢直起了身子:“來人!”
響亮一喝,顧樂陽覺得自己的脊背挺拔了許多。這一次是她自己做的決議,無論是忤逆還是效忠,她覺得自己終於有了可以自己去獨自選擇和冒險的勇氣。
趙泓鑠露出玩味笑容,因為他的這個伴讀太過於緊張了。雙拳緊握,緊緊抿著嘴唇,眼神裏卻是剛毅堅決,又不是叫他去赴死。
但是趙泓鑠知道,她已經拿出赴死的決心和勇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