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滴答。。。。。。”水珠一下下敲擊在凹凸不平的地麵上。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潮濕的黴味,仿佛伸手就能抓出一把水來,濕答答的把人周身的毛孔都糊了個嚴實,憋得人心裏一陣陣的發堵。
牆角的水聲本來很細微,但是因為周圍死一樣的寂靜而變得響亮。一聲聲,讓人憑添幾分煩燥。屋裏人聽著這個聲音,完全無動於衷,和這聲音相伴四個月,早已從剛開始的煩燥到如今的木然。
門外傳來一陣響動聲,沉重的鐵皮門緩緩打開,生鏽的門軸發出讓人牙酸的聲響。
從外麵走進兩個人,前麵那個一身青金色錦袍的中年男子一進門就輕喚了一聲:“少主——,您好嗎?”
沒有聽到回答,那中年男子上前兩步,身後的從人將油燈放在牆上一個小小的凹洞裏。在外麵明亮的燈光到了這裏,黯淡的就像一顆失去光澤的金豆。
昏暗搖曳的光線打在石床上縮成一團的東西上,需要仔細看,才看得出那是一個人。他一身華麗的錦袍已經破爛成一條條,完全看不出本色,長長的指甲竟有半寸多長,裏麵全是黑黑的爛泥。亂發糾結在一起,從頭頂披了下來,完全遮住了他的臉,就像一隻伏著的猛獸。
青袍人被眼前的情況嚇住了,畏縮了一下,終於鼓起勇氣上前,俯下身子,語氣恭敬:“少主,您好些了嗎?主母叫卑職來看看您。您有什麼需要的,可以跟屬下說。屬下盡量給你辦。”
石床上的野獸抬起頭,依然沒有說話,血紅的眸子在亂發中閃著狂燥的光。與那可怕的眼眸一觸,青袍人嚇了一跳,從腳底升起一股寒氣,猛地往後退了兩步,撞到身後的隨從才停了下來。
石床上的人艱難起身,手腳上的鐐銬叮當做響。青袍人看得分明,那個形如野獸的人手腳都上了重鐐,他懸掛在半空的心終於落入腹中。四個月的折磨,縱是鐵打的人也應該被擊垮了。加上如此重鐐,他還有何懼。
青袍人恭敬的話語並沒有落入那人的耳中。一坐起身來,那人看到青袍人身後有個提著食盒的仆人,立即變得急不可耐:“李瑤,你給爺帶了什麼吃的?爺快要餓死了。”低沉的聲音帶著異常的沙啞,像被撕扯碎的絹帛一樣,僅能隱約聽出昔日的聲音來。據說他剛剛被關在這裏時,天天嘶喊,直到嗓子完全發不出聲音為止。
“他們竟敢不給您吃的嗎?”李瑤麵現驚色,隻是眼睛深處有一絲冷笑。
餓得兩眼發花的人根本沒有注意到這些,隻是急道:“快給爺拿吃的來。”一邊說著一邊要撲向李瑤身後,提著食盒的那個仆人。可惜的是,身上的鐐銬限製了他的行動,他隻能在原地劃動手腳。
看著昔日高傲不可一世的人這般模樣,李瑤心中也生出一絲悲涼,衝仆人使了個眼色:“少主要用飯,你還不快快奉上。”
那仆人聽得這話,連忙上前兩步,迅速將食盒放在桌上,顯然是怕極了那人,顧不得打開食盒,仆人即急急退開。那人哪裏有心去注意這些。連著四個月,每天隻有一碗稀粥果腹,他能活到今天已經不易。食盒中竄出的食物香氣,已經讓他難以自控。匆匆打開盒蓋,裏麵是四菜一湯,皆是他平日喜歡的食物,顧不得去拿箸,一伸手直接用枯瘦如鬼爪的手抓起一把飯放進嘴裏。另一隻手已抓起一把菜接著塞向口中。
這般饕餮吃相把李瑤嚇了一跳,這還是那個揮金如土,錦衣玉食,食不厭精,燴不厭細的人嗎?他吃東西的樣子就像撲食的餓鬼。
眼見著桌上的食物像風卷殘雲般迅速消失,李瑤竟看得呆了。一聲低吼,正在狂吃的人停下了抓食的手,雙手改握住喉頭,又低低呻吟了一聲,那聲音雖輕,卻讓人毛骨悚然。李瑤沒有動,伸手止住仆人上前的腳步,兩人不但不上前,反而後退了幾步,遠遠地站在一旁,冷冷地看著那個在地上掙紮的不像人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