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伯不語。華允宥站起身來,大步向左邊山路走去:“你們若是不信我,就往那條路走吧。若是未死,當可在京城再見。”
眼見華允宥大步踏上左邊山路,華伯怔住了。玉知對華伯深施一禮:“大人若是不願走這條路,就讓下官帶幾個人跟隨殿下吧。”
華伯橫了玉知一眼:“國夫人,你也是堂堂三品女官,怎麼他說什麼,你就聽什麼?萬一有差池怎麼辦?”
玉知微微一笑:“大人原諒。玉知雖然年輕不懂事,卻知道,識途靠老馬,山行靠向導。殿下常在山中練兵,我們這裏怕是無人能比。”低下身來輕聲道:“殿下說得有理,看他言辭條理,分明神智清醒。大人,現在正是同舟共濟之時,我們一共就這麼多人,分則弱,合則強。還是一起走吧。”
華伯這才不說話,從牛車上下來,扶著李政,也向左邊的山路走去。他都如此,其它人又怎敢再有怨言。相互攙扶著走上了那條崎嶇小路。
這條路比剛才更難走,不一會,眾人皆是氣喘如牛,幾個體弱的婢女心中都在暗暗埋怨華允宥,卻又敢怒不敢言。隻有玉知,圍在他左右,一刻不離。
華允宥也不比別人輕鬆,因為“情絲”的緣故,他的體力比所有人都弱,能支撐著自己行走,全靠他鋼鐵一般的意誌。
忽然走在前麵的幾位侍衛驚呼了一聲:“大人,快看!”
眾人不知發生了何事,加緊了幾步,走上前去。那幾個侍衛站在山上,手指山下大道,驚得麵色煞白。順著幾人的手看過去,幾個膽小的婢女嚇得雙腳一軟,坐到了地上。華伯隻覺腳下山石一陣搖晃,若不是李政扶著,險些滾下山去。
山下大道上,碎石亂滾,駭然倒著他們的馬車,已經被巨石砸成碎片。人屍,馬屍在碎石中隱約可見,血肉模糊,慘不忍睹。那是他們分出來的一部分侍衛,目的隻在掩人耳目,調虎離山,這十幾位兄弟都是高手,本來想他們不用保護別人,全身而退應該無憂,卻未料到,對方竟是將山口封住,然後直接從山頂將巨石推下。如此密集的山石,就算是一等一的高手,變生不測之間,也難逃過。
大家驚駭之間,望向華允宥的眼光已由剛才的怨懟變成了佩服和感激。
華允宥無力的倚在一棵大樹上,看著山下的慘景,眉峰緊鎖,半晌不語。
華伯此時已經服了他,見他不語,心中不安,又不好開口去問,就衝玉知呶了下嘴:“國夫人——”
玉知立即明白,見華允宥這般神色,也很擔心,上前一步:“尚希,現在該怎麼辦?”
華允宥眼望山下:“我本來以為這些人要的是我的性命,現在看來,他們要的還有宗伯的性命。”
華伯一抖,急道:“何以見得?”
華允宥抬手一指:“你看,被砸得最慘的正是我與宗伯的座車。幾乎都是粉身碎骨。這絕對不是碰巧。能封閉山口,一瞬間推下這麼多巨石,來人,絕非一般人。”
扶著身旁侍衛的手勉強站起,華允宥沉聲道:“這是險地,快走。”這下再無人有異議。連那幾個弱不禁風的女孩子也振作起來,加快了腳步。玉知是山裏出來的孩子,走起山路來,步履輕盈,不僅不用別人照料,還時時伸手拉碧昔她們一把。那幾個婢女都感激不已。
大抵人在逃命之時,力量都比平時大了許多。剛才還是寸步難行的山路,此時在眾人腳步下卻算不得了什麼。很快翻過了山,眾人終於在山黑前來到了山腳下的一座小城。危險還未過去,眾人不敢招搖,沒有進城住客棧,而是在城外民居借宿了一晚。
他們借宿的是一個中等人家,雖有屋瓦遮身,但一幹衣食之事都要自己打理。幾個婢女累得花容失色,玉知主動幫著她們為大家準備吃食湯水。換了幹衣,喝過熱湯,筋疲力盡一幹人這才緩過些勁來。
匆匆吃過晚飯,除了守夜的侍衛,一眾人都回屋歇了下來。玉知卻未回房,支撐著腰酸背疼的身子,下廚給華允宥單熬了一碗粥,雙手捧著送到了他的房間。
門內傳來華允宥的聲音:“誰?”
“尚希,是我。”玉知在門外輕輕喚了一聲。
“進來吧。”門內的聲音十分疲倦。
玉知推門而入,見圓桌旁高背椅上,華允宥正坐著閉目養神,跳動燭火,將些許光影灑在他輪廓分明的臉上,更添了幾分深邃。這一****累得最狠,勞心勞力,實在是難以支撐,隻是心中有事,卻強撐著未曾睡下。見玉知進來,他勉強打起精神問道:“怎麼還不睡?這一天累得還不夠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