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這日起,華允宥就被以養病之名軟禁在了這間“恕見別院”中。這“恕見”二字,有悔罪之意,但華允宥住進來第二天,就給它改了名字,叫“穿林別院”
“莫聽穿林打葉聲,何妨吟嘯且徐行。竹杖芒鞋輕勝馬,誰怕?一蓑煙雨任平生。
料峭春風吹酒醒,微冷,山頭斜照卻相迎。回首向來蕭瑟處,歸去,也無風雨也無晴。”
這名稱一改,悔罪立即成了豁達無畏的氣勢。這別院名稱本是禦賜,擅改是大逆不道的事,但是此事傳到了皇帝耳中,皇帝卻隻是頓了一下,竟沒有說什麼,過幾日還讓人給送來了一身華貴衣裳,口喻道:“又是風又是雨的,可要穿得紮實些。”
說句實話,除了不能出入之外,華允宥在這別院中日子過得也算舒服。皇上,太後,豫王爺,王妃時時都有各種賞賜送來。每日食盡珍肴,著遍綾羅,呼奴喝婢,鬥雞走狗。關上門,他的話在這別院中,比皇上的聖旨還管用。皇上也不與他計較,由著他在別院中稱王稱霸,一幹宮女內監,天天圍著這個時瘋時不瘋的主子亂轉。
這天午後,華允宥獨自站在院中一塊太湖石頂上,抬頭打量著四周的院牆。這“穿林別院”依湖而建,白牆黛瓦點綴在綠林碧波之畔,園中花木奇特,奇石掩映,清雅出塵,唯獨四周的高達數丈的高牆壞了這份清雅。
這院牆不僅高達數丈,頂上砌上了一層黃色琉璃瓦,顯示這裏是皇家禁地。而此時華允宥打量的就是牆頂上那幾隻石獸。牆太高,華允宥幾乎將頭仰得頭上的金冠幾乎要落地,終於看清了石獸的模樣。似龍又似虎,正是——狴犴。
龍生九子,第四子狴犴,掌管刑獄。死牢的門檻上就有它的像。將它放在牆頭上,暗示這裏不過是個牢獄而已。華允宥在天牢時,與它大眼瞪小眼,瞪了數月,也算是熟人了。看了一會,華允宥叫了一聲:“吳碌。”
別院總管吳公公立即奔了過來:“殿下請吩咐。”
華允宥一指那高牆,道:“去把那上麵的八尊狴犴都給我搬下來。我要抱著睡覺。”
“殿下說哪裏話。那隻是幾個石頭而已。”吳公公看看那高得恐怖的院牆,低聲勸說。
“它們可不是石頭。它們是看守,你是牢頭。”華允宥將臉湊近,嘴角的一絲笑,像一根細針紮進吳碌的眼中。
吳碌頭上冒出無數冷汗,口中道:“老奴不敢。”
華允宥站直了身子,一甩袖子:“少廢話!今晚你不把這八尊狴犴請到我房中,我叫你知道厲害。”
一句話,“穿林別院”內外一陣混亂。吳公公親自帶了一群人,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終於將牆上的八尊石狴犴請了下來,送到華允宥的房中。
這八尊狴犴,是皇上的聖旨放在那裏的。但是在華允宥眼中好像根本就沒有君威這回事。偏偏幾次下來,皇上對他的所做所為,竟也毫不過問。可是苦了別院中當差的人,天天提心吊膽,隻怕皇上哪天不開心,自己被大殿下脅迫下做的事,就有可能要了自己的性命。
吳公公本是宮中老人,侍候過皇太後,在宮中也是說得上話的人。經過這場狴犴風波後。吳公公第二天就找了個機會回了皇宮一趟。他這一趟的效果也是極為明顯的。他回來時,就給別院帶來了一個尊貴的客人。
皇太後駕臨“穿林別院”。別院內一片忙亂。自華允宥回京後,皇太後一直沒有出現過。
皇太後在宮女的攙扶下,下了鳳轎,一眼就看見跪在轎前的長孫。一年多沒見,他竟比記憶中更加高大,既然是跪著,也不比她矮多少。這個長孫,皇太後一直是寵愛無比。聽說他瘋了後,心裏一直難過,不敢見他。此時一見,卻不是想像中的瘋癲模樣。比起當初,竟然分毫不差。那眉目那氣勢,讓老太後越看越愛,果然龍生龍,鳳生鳳,這皇家血脈果然與眾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