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跟白如心出了白府。兩人並肩緩步而行,他半點不記得他的身份應該是在主人身後跟隨,更不應該在主人麵前把腰挺得那麼直。白如心也沒覺得有半分不妥,隻要和妄在一起,總能讓人忘記他的身份,他僅穿了一件黑色長袍,但再樸素的衣服穿在他身上,都自然顯露一份華貴之氣。為了掩蓋身上的鎖鏈,白小姐又給他加了一件披風。白如心自己也加了一件雪白披風。一青一白,都是青春年少,男的俊逸,女的秀美,連樹上鳴蟬都像在大聲的讚美。
走了一會,白如心粉紅雙頰上多出了幾滴晶瑩汗水,取出一方繡帕,輕輕抹去汗水,素絹上留下一道粉紅印痕,卻是鉛粉顏色。被身旁的妄看見了,濃黑的眉往中聚了一下:“年紀輕輕,幹嘛要擦這種東西?難看。”
白如心臉一紅,有些氣惱:“你說什麼?”別說主仆之別,就算是一般男子對女子這般說話也是極無禮的。
妄好像沒有聽出她的怒意,隻是道:“你很好看,不要擦那些東西了。”
“胡說!”白如心柳眉倒立的斥責,卻蓋不住雙頰春色無邊,一雙秋水明眸,泛起層層波瀾。
不容她平複心緒,前麵的喧囂聲已經說明他們到了奴市。奴市在城北一個空曠之地,和騾馬市極像,不過柵欄裏關的,木柱上拴著的是兩條腿會說話的牲口。
為了掩飾身份,兩人都將風帽戴上,遮住了大半個麵孔,這才走進奴市,在一個個叫賣的販子和神色木然的奴隸麵前走過。白如心是第一次來到奴市,見到四周的奴隸有男有女,有俊有醜,卻都被人當成牛馬一般來販賣,不見半點人的尊嚴。女子大多僅有一塊破布纏在身上,而男子大多全身****地站在那裏,由人用眼光反複抽打淩辱。
天依然很熱,白如心又穿得嚴實,但仍然覺得一陣寒意凍裂了她的心。偷眼描描身旁的妄,她不敢想像三年前妄站在這裏時的樣子。
麵前是一個極為健壯的男奴,高大的身材幾乎與妄不相上下。濃烈的男性氣息讓白如心的目光不敢在他裸露的肌膚上有一刻停留。她急於離開,可妄偏偏在他麵前停下了腳步。
白如心想伸手去拉妄,卻見妄伸出手來,掂起男奴身上那根粗如兒臂的鐵鏈輕輕晃了晃,鐵鏈發出叮叮當當的聲音,和妄身上鐵鏈發出的聲音交織在一起。
站在身旁的奴隸販子聽到妄身上也傳出這樣的聲音,呆了一下,用驚詫的眼神打量兩人。自見妄和白如心走過來,他的眼光就沒有離開過兩人。難道,這個氣宇不凡的男子竟然是個奴隸?
青州並不算小,奴隸販子是城中土生土長的人,又做了這麼多年生意,算得上見多識廣。可眼前這兩人,任何人見過一麵都不會忘記。
高個那個身材挺拔,簡簡單單一站,就讓人自慚形愧,連目光都不敢在他麵上停留,所以也沒看清他的長相,隻是感覺中就覺得他肯定不醜,可能還相當的俊美。隻是衣著極為樸素,和身旁的男子相比,就像是一個仆人,但不知為何,任何人看到他,都會覺得他比主子還像主子
矮一點的男子其實並不矮,一身淺紫衣衫更顯出身形修長,頭上戴著一個風帽,隻能看到一個白皙精致的下頜上一張紅潤的小嘴,比讓他想了好幾年的陸家丫頭還嬌還豔。男子長著這樣一張嘴,他暗暗咽下一口唾沫,這是個什麼世道?
妄根本沒有看販子一眼,手指又按了按男奴的健壯的胸膛,慢慢問道:“他多少錢?”
“五兩銀子。”雖然懷疑妄的身份,但卻無法不回答他的話。
妄低頭,思忖了片刻,一言不發的轉身要走。白如心跟不上他的腳步,連忙伸手拉住他:“妄,慢點。”身上的男裝略略有些長,白如心腳下一絆,人就在驚呼聲中跌了下去。但沒容她跌到地上,人已經落到了妄溫暖寬闊的懷抱,他身上的味道好好聞,白如心臉上又燃起了兩團火。
沒容她細細回味這懷抱的滋味,妄已經鬆開了她。白如心揣著小兔一樣亂跳的心正要跟他離開,卻發覺袖子被那個奴隸販子拉住:“小哥,這人是不是你的奴隸?”
妄伸手去扶白如心時,雙手大張,露出天青鬥錦紋披風裏麵穿著的一身黑衫,更顯得身材高大挺拔,讓他不知不覺間又矮了三分,但這樣一個人身上竟然戴著鐵鏈,隻有奴隸才會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