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龍輦上的芮玉知心中莫名的不安,而她在看到有親信在華允徽耳邊低聲稟報之後,他的臉色忽然變了,用極為複雜的眼光看了看她,低聲道:“不可讓人見到他,更不可讓他逃脫。等朕辦完懷玉村的事,再來見他。”
“遵旨。”親信應聲退下。聲音雖輕卻讓芮玉知心房緊緊一縮,想要說什麼,到了嘴邊卻勉強咽了下去。華允徽回首時,又是一臉溫柔笑容:“玉知,我們馬上就要到了。六年沉冤,一朝得雪。不知你打算怎麼處置害你的人?是千刀萬剮,還是讓火烹水浸?”
聽他用這般輕鬆的語氣說出這般殘酷的話語,玉知渾身一抖,低低道:“皇上,臣妾隻想討回一個公道,並不想用這麼嚴酷的手段。”
“亂世當用重典。朕一向寬仁,卻被人視為懦弱,欺君罔上之人是越來越多。是時候該讓他們見識一下天子之怒了。”
華允徽說得平淡,玉知聽著卻不是這個味道,心中有事,隻得避開這個話題:“皇上好像對此事十拿九穩。難道您已經清楚了當年是誰在害臣妾嗎?”
華允徽笑得自信:“當然。其實要查清此事半點不難。你當年不過是個小小女子,要害你的人,絕不是為了什麼天大的理由,也絕不會是地位極高的人。你若真心想查就算朕不出麵,也早就查清了。也不知你這三年到底在忙什麼?不會真的天天隻在豫王府睡覺種花吧?”
他的話越來越讓人難以抵擋,玉知再次岔開:“臣妾愚鈍,這些查案的事實在不在行。還請陛下快快告訴我當年到底是誰在害我。”
她語氣急促,眼中盡是懇求之色。華允徽終於歎了口氣,不再按自己的思路說下去,緩緩道:“其實事情非常簡單。你還記得你初進劉家沒幾天,有一天晚上,看到你公公劉老頭的大夫人與一個年輕俊美的奴隸在一起說話的事嗎?”
玉知回想了一下,臉色蒼白如紙:“記得。此事我從未與人說過。您是怎麼知道的?”
華允徽淡淡一笑:“這有何難,朕的人聽說這個奴隸在劉家頗得大夫人寵愛,一天夜裏順手就將他弄了來問問。不過幾頓鞭子,什麼都說了。是那大夫人看上奴隸生得俊美,有心要勾搭他。卻被你撞見,隻好找個借口殺人滅口。事情就是這麼簡單。”
他說得淡然,玉知心中卻翻起了驚天巨浪,想起當年所受的侮辱,恨得咬牙道:“這個狠毒的女人,我要抽她的筋剝她的皮。”
“好!就依你。將那女人的皮剝下來給你做雙靴子吧。”華允徽眼睛也不眨地道。
“皇上,臣妾隻是戲言。”玉知抽了口冷氣,連忙道。
“君無戲言。這道理你應該知道。”
玉知嚇了一跳:“皇上,你一向是個仁慈的人。是什麼讓你變成這樣?”
華允徽冷冷一笑:“朕想做個寬仁的好皇帝,可是總有人在朕身後使用手段,想將朕從皇位上拉下來,朕總不能一忍再忍。從今後你會看到一個和以前大不相同的華允徽。再不會任人欺騙,任人輕視。”
“皇上,沒有人輕視您。”玉知急道:“您在天下臣民眼裏都是個好皇帝。這三年你把國家治理得這麼好,天下人都看在眼裏。”
“朕再用心,治理得再好又如何?隻要你心裏的那個人還在,朕永遠是在為他人做嫁衣裳。就連你,三年來用盡心血保存他在徐州和齊周的勢力,不就是等著他回來與朕對抗嗎?”華允徽盯著玉知,嘴角笑容仍在,卻多了一份陰寒之色。
見玉知臉上再也壓不住的驚恐之色,華允徽又加了一句:“你知道朕是怎麼對付那個抓來的奴隸嗎?”
“皇上——”心像被人投入碾磨中碾成一團模糊血肉,玉知幾乎語不成聲。
華允徽卻不再聽她多說,站起身來:“到了,我們下去吧。”原來不知不覺間,車輦已經到了懷玉村。
玉知雙腿發軟,根本站不起來。華允徽也不扶她,隻是低首在她耳邊道:“剛才洛離派人來稟告,抓住一個大膽驚駕的奴隸,還是一個瘋子。辦完這裏的事,朕還要處置這個奴隸,王妃若是身體不適,就先回京吧。此間事,朕一人就能處置好。”
“不要!”雙腿猛然生出一股力來,玉知顫危危地站了起來:“臣妾自當隨駕。”
兩人下了車輦,宗祠前的廣場上早已布置好了兩人的座位。儀仗華麗,士兵威武,芮玉知在宮女們的簇擁下款款而行,完全不是當初的小村姑模樣。但當她抬起頭來,看到那險些吞噬她的宗祠大門就在眼前,劉氏列祖列宗好像都睜著惡狼一樣的眼睛瞪著她。
想到當初在這裏經曆的一切,剛剛有些力氣的雙腿又軟得像兩團棉花。忽然見兩個士兵從宗祠中抬出那個漆著刺目紅色的特製驢鞍,玉知再也支持不住,低哼一聲,若不是兩位宮女手快,她就癱倒在了地上。走在前麵的華允徽終於回首,低聲道:“將王妃扶到椅子上坐好。”
“是!”侍女們連忙將玉知扶到椅上坐好。玉知閉著眼,淚水從眼縫處一點一滴的溢出,身子抖成了一團,卻強撐著沒有昏倒,隻是抓著扶手的雙手,幾根長長蔻丹盡數折斷,鮮血塗在繡滿繁花的袖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