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往年,禦花園內已是百花吐芳的春日爛漫情景,但今年天氣異常,一個月前還下了一場大雪,雪大得幾乎趕上了最冷的冬天。這幾日雖然漸漸暖和了起來,殿外那些名貴花卉仍然枝頭空空,舉目一片蕭索。但這並不影響金殿內的熱鬧奢華。
金樽飄香,玉碟流光,殿上皇上大宴百官,堂下舞姬起舞翩躚。
畫粱雙燕舞衣輕,楚楚腰肢總削成。這般迷人的舞蹈,此時卻吸引不了多少人的目光,所有人的心思幾乎都集中在大殿正中那兩個男子身上。個個都是食不甘味,昔日醉人的美酒此時入口都成了無味的白水。
這段時間發生的事,不止朝中群臣,天下人都已經完全暈頭轉向,弄不清了方向。
豫王爺失蹤三年忽然現身,這一切傳到京中,京中大臣大多是半信半疑。當年華允宥禪位華允徽,皆因中了“情絲”之毒命在旦夕。三年不見,所有人都當他已經不在人世,此時忽然得知他還活著,眾人都等著眼見為實。但豫王爺未曾回京,就接聖旨去了北方督造宗廟。更讓人驚詫的是,他在連殺數名大臣之後,竟然將不可一世的九宗五也軟禁在了山上。消息傳來,那些懷疑他身份的人卻又開始相信他就是當年的華允宥,除了他,世上斷斷沒有第二人有這樣的手段。
前些日子聽說,華允宥帶了幾十萬的兵馬向京城而來,華允徽也在調兵遣將,嚴陣以待。就在天下人都擦亮眼等著看這兄弟二人龍爭虎鬥時,華允徽卻下詔立後,他登基近四年,後位一直空懸,誰能料到在這劍拔弩張的時刻,他竟還有心情沉迷溫柔鄉。立後雖為國家大典,但也從未有過這麼大的聲勢,弄得舉國上下,幾乎無人不知。立即有人猜測皇上明知自己不是兄長的對手及時行樂。而等到豫王爺隻帶了兩萬奴隸進京,皇上帶文武百官及京中百姓親自出城相迎,所有人的猜測再次落了空。
本來以為天下不會再有可以讓他們吃驚的事,華允宥回京之後做的事,百官忽然覺得大夏朝的天好像突然塌了下來。
華允宥竟然在皇上出城親迎的時候,當著京城百姓的麵公開提出要赦免所有的奴隸,將他們變為平民。從今後大夏國不再允許買賣奴隸。這個要求太過驚世駭俗,上至帝王,下至百姓都傻在了當場。事關重大,華允徽也不敢輕易點頭答應,隻是推托要考慮幾日。
今日皇上在金殿大宴群臣為豫王爺接風,猜來猜去沒有一次能猜中的群臣已經失了再猜下去的勇氣,隻是呆呆的看戲。
果然酒過三巡,華允宥從自己的座位上站了起來,所有人心中都暗道一聲:“來了!”不知不覺都挺直了腰,此時華允宥臉上就算少了一根眉毛,都逃不過眾人的眼。
華允宥向坐在寶座上的華允徽行臣子禮,口中道:“皇上,臣前日所請皇上何時可以下旨?”
華允徽連忙起身:“皇兄快快請起。這次建造宗廟辛苦了。能用這麼短的時間建成宗廟,皇兄功在社稷。皇兄所求,隻要朕能做到,定當應允,但此事不同尋常,朕與朝中重臣商量再三,都覺此事不妥。”
華允宥站直身子,雙眼往群臣身上一掃,被他眼光掃到的人都覺得心膽略略一顫:“孤王請皇上下旨,將所有奴隸赦為平民,從今以後,大夏不再有奴隸。哪位大人覺得此事不妥,可以站出來當麵與孤王說說。”
他的神情目空一切,一雙利眼殺機隱現,慢慢從群臣麵前滑過。被這樣的眼睛瞄過,所有人都覺得像有一把無形的刀頂在頸上,雙腿發軟,竟無一人敢上前。華允宥略等片刻,見沒有人上前,這才回頭:“皇上,看來並無人反對,請皇上下旨吧。”
華允徽見如此,沉吟了一下,緩緩開口:“既然皇兄堅持,百官又無異議,朕就準——”
“準奏”的奏字還停在華允徽的唇間,忽然被幾個聲音打斷。“皇上且慢!此事萬萬不可!”
華允徽語鋒一轉:“眾位大人有話請講。”
“皇上,豫王爺所奏極為不妥。此議動搖國本,是亡國之舉!萬歲萬萬不可答應。”
華允徽還未說話,華允宥那張臉已經是冰霜密布:“何謂亡國之舉?”
陰森森幾個字,由他口中溢出,旁邊的人都從心底打出一個寒戰來,何況直接麵對他的人?場麵頓時冷了下來,竟無人敢接下這句話。見此情景,華允徽心中暗歎一聲,皇兄這天生的威儀,的確是無人能比!用一雙絕美星眸盯著華允宥與眾位大臣的爭執,一絲若有若無的笑容,將他俊美絕倫的麵孔勾勒得像九天明月般皎潔明亮。
無論任何時候,隻要有華允宥在,爭執就很難繼續,但此事非同尋常,眾重臣雖然噤若寒蟬,卻不肯就此讓步,齊刷刷跪在皇上麵前,磕頭不止,雖然一句話不說,但行動已經說明了他們的態度,一時僵在了那裏。此時殿內的情景十分奇怪。華允宥眼光侵略,氣勢淩人,光華耀眼若日正中天。眾臣雖然人多勢眾,在他麵前卻隻不過是一層層薄薄的雲霧,但雲霧多了,緊緊圍繞在太陽周圍,雖然奪不去它的光彩,多少也遮蔽了它的光芒。
又等了一會,眼見幾位年長的大臣已經磕頭見血,跪著的身形搖搖欲墮。華允徽知道此時不能再沉默,淡淡一笑,一道清冷寒光衝破了華允宥用怒火造成的無形熱浪,也唯有他才能與此時華允宥相對從容,平靜地道:“眾卿先退下吧。朕會慎重下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