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允宥這句話太過震撼,所有人都像被施了定身法,偌大的場麵鴉默雀靜。人頭攢動的熱鬧場所,竟靜過人跡稀少的幽穀山林。
華允徽是眾人中第一個清醒過來的,板著一張俊顏,難以控製聲音中輕微的抖動:“皇兄,皇室尊嚴不可受損。您要注意自己的身份。”話語中難得的帶著威脅的味道。
華允宥回瞪弟弟,神情卻輕鬆得多:“我自然記得自己的身份,也正是為了祖宗的基業。”
“你身為豫王,竟然自甘下賤與奴隸同流,真是瘋了!”華允徽咬牙道:“來人,王爺病犯了,快扶王爺回去休息!”他決不能眼睜睜看著這麼荒謬的事情發生,更不能讓皇兄將皇家的臉麵丟得一幹二淨,為此不惜翻臉用強。隨著這一聲口諭,幾十個大內侍衛將華允宥圍在了中間,看那架勢,他若不肯乖乖就範就要動手。
華允宥這一生,何時受過這樣的威脅,但——雙拳難敵四手,就算他武功超群又如何敵得過這幾十名大內高手。眼見那些侍衛就要動手,他及時喊出一句:“住手!”
抬頭看向華允徽,生平第一次有一種人力難及的無力感,他在火光電石中下了一個痛徹肺腑的決心,像有一根無形的利劍,一劍穿心,痛得他幾乎暈厥過去。曾經承受過的種種嚴酷刑法,都比不上此時的心膽俱碎,咬牙道:“我自願放棄宗室之位。從今後再不是皇家宗親,總不會再損害皇室的尊嚴了吧?”
“豫王爺!”華允徽不再稱呼他“皇兄”,神色有驚也有痛,難道他真的瘋了。自棄宗室之位,等於背叛自己的宗族,這是天大的罪過:“你可知道若是放棄宗室之位,你不僅不再是王爺,連一個平民都算不上。你就是一個背叛祖宗的罪人。就算是朕,也不能違背宗法赦你無罪。”
華允宥笑得空洞,勾起的唇角再不見昔日的狂傲,既無奈又決絕:“那就請皇上貶我為奴,讓我完成和百官的這場約定。此事過後,若我不死,任憑處置!”
華允徽的心也開始痛了起來,剛開始是一抽一抽的痛,後來變成了一陣陣的攪痛,痛得他握著欄杆的手因用力而泛白,在群臣和百姓的麵前,他隻得拚命掩飾,開口道:“朕若不允又待怎樣?”他是恨不得皇兄死,但卻不願他承受太多的痛苦,更不願他的尊嚴受到任何損害。
長長歎口氣,華允宥平靜地道:“你若不允,就別怪我不顧皇家體麵了。”
也許是他說得太隨意了,隨意地讓華允徽打了一個顫,不知怎地就信了他這句話,終於點頭:“好吧!希望你不要後悔。”
華允宥雙膝跪下,叩頭到地。華允徽不忍再看,側過臉去。
沒有任何言語,華允宥伸手摘下王冠,將它慎重交到禮部官員手中。緊接著取下衣襟上皇族的徽記,脫下蟒龍王袍,將這些尊貴的物事一一交出,他的麵孔上不見半絲波瀾。最後從頸上摘下的,是他出生時皇祖父所賜的黃金鎖,此物他從出生第一天戴上就不曾摘下過。手指留戀地撫過金鎖上繁複的花紋,鼻中一陣酸澀,壓抑心中的不舍,他將身上最後一件屬於皇族的物品交上。眼見官員捧著那些東西走遠時,就像帶走了他所有的過去。從今後,他真的是一無所有了!不像當初在白府,雖然身份是卑賤的奴隸,胸中卻有強烈的願望,相信自己終有一天能找到自己的根。而今天,是他自己親手斬去了自己的根,斬得如此徹底,沒有半點回頭的機會。
匆匆低下頭,掩去已經滾至腮邊的那滴鹹水,彎腰從地上拾起剛才冰傑用的那把九環大刀,沉聲道:“動手!”漫天光影於瞬間充滿了場中所有的角落,華允宥這一含憤出手,立即威力驚人。陸子享還沒有從剛來的震驚中清醒過來,等到醒過來,刀已近在眼前。好在其它五位官員救援,才逃過了這一刀。華允宥的功夫豈是冰傑能比的,他這一動手,六合官頓時覺得緊張了起來,摒棄全部雜念,拿出全部絕學全力一戰。這才上演了一場真正的巔峰對決!!!
“啪——”“嘩啦啦——”一陣亂響。打破了棋室裏的安靜。
“王妃,您怎麼了?”看到滿地亂滾的墨玉棋子和臉色慘白的豫王妃,碧昔擔心的問道。
玉知一手支著棋盤,另一隻卻捂在胸口處,將那裏的衣服揪成了一團:“我心口難受。”不知怎地,心底那份深深的不安一直控製著她的情緒,怎麼也無法擺脫。衝坐在對麵的那位絕代佳人道:“閑王妃,我身體不適要先回府去了。改日再來打擾。”
坐在玉知對麵的女人婀婀娜娜的站起身來,任何時刻,從任何角度看去,她都完美得讓人屏住呼吸。江妃微笑道:“豫王妃不是身體不適,而是惦記著自家王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