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個****燥熱的季節,卻是霞草花開最朦朧時節。
錦娘穿著品級較高女官淡綠的薄紗衣,正蹲在永壽宮花圃的一角,低著頭專注地侍弄著腳下的花花草草。一個本被用著坐在屁股下的小杌凳四仰八叉地倒在不遠的一邊,不知是她沒看見還是沒有功夫去撿。
人人都說,皇宮裏最美的風景在**之後的禦花園,因為那裏一年到頭都是古樹蔥綠,浮石假山嶙峋,最重要的是那裏有宮裏貴人們最愛的人世間應有盡有的百花盛開,美人如花,花如美人,無怪乎曆代帝王嬪妃將那裏作為巡遊散心的第一遊樂之地。
可是,人世間的事情往往說不準,意外叢生。
曆史的車輪永不停息地粼粼轉動,在某個朝代某個時期的某個皇宮裏,事情卻不是這樣的。
宮人們常說,太後娘娘的永壽宮裏的花兒開得比禦花園裏的更鮮,更豔,更亮。
許是蹲著的時候太久了,錦娘停下了不斷忙碌的雙手,用白皙的手背擦了擦額頭不斷滲出密麻的汗珠,隻感覺身子疲勞之極,頭暈眼花,膝關節處因為長久蹲立已經麻木酸疼,連挪動一下腳都有些困難,她在心裏無聲地罵了句粗話,四目遊顧,這才一手撐著蓬鬆的泥土,懸著腰杆,右手的較長的食中兩指岌岌可危地將被冷落了一邊好久的小杌凳給勾了回來放好,一屁股坐了下來,這才長長地籲了口氣,習慣性地抬起袖子重又撫了撫臉頰的汗珠,這才抬起頭,一雙秀氣的大眼睛在永壽宮恢弘前殿庭院裏悠閑自在地逡巡著,心神愉暢而又安詳。
現在已是卯末辰初的時刻了,盛暑的天亮得早,剛剛還是微曦蒙蒙,此時已是紅日初升了,正是宮裏開始繁忙的時刻了。
錦娘坐在花樹下,看著通向太後寢宮永壽宮的巍峨的永壽門大開著,一簇又一簇的人在此魚龍般地進進出出,已經有好些時候了,錦娘怔怔地看著眼前司空見慣的景象,她知道那些人都是來向此處的主人——永壽宮孫太後請早安的。
受儒家思想熏陶,古人以孝為本,無論是****寒戶還是朱門大戶,都會對健在的高堂父母晨昏定省,噓寒問暖以盡為人子的恪孝之道,更何況是在曆代自詡以孝治天下的帝王之家,這裏是四海的標本,百姓的榜樣,紫禁城的主人們更是不敢大意,上到九五之尊的皇帝,下到位份低下的才人,美人。。。隻要是在宮裏稍有些品級、臉麵的大小主子們都不敢懈怠,爭相向大明天下最尊貴的女人獻媚、示敬。因為皇上國事繁忙,困於前殿,無暇分身於女人間的事務,這樣皇帝生母,一國之太後才真正的是**之主,擁有對**成千上萬的鶯鶯燕燕,粉紅黛綠的生殺予奪之大權,關係到自己的身價性命和富貴前程,試問誰敢對之不尊,又誰敢對之不敬?要真正論起發自肺腑的敬愛、親近之情,放眼這偌大的皇宮,除去她的骨肉至親皇帝兒子以外,可謂是鳳毛麟角,罕上加罕了。且不說別人,單問問自己,錦娘不由得苦笑了一下,自己敢賭咒發誓平日對太後恭謹敬愛之情都是出自內心不帶半點汙穢雜質的嗎?
她不敢。
永壽宮門處的訪客如織,愈加多了起來
錦娘一時魂遊天外,正在胡思亂想之際,一雙手突然重重地拍上她的肩膀,一把爽朗如爆竹般的嗓音啪啪地衝進耳膜,“我說錦娘,你倒是懂得躲清閑,這會兒就跑到這清香四溢的好地兒來乘涼來了。
不用回頭錦娘也知道來者是誰。
此人就是她在宮中最好的姐妹、知己汪烏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