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8章 雪落了無痕(6)(1 / 2)

山回路轉不見君,雪上空留馬行處。

我摘下百裏淵為我特製的覆眼藥帶,幽幽地看著雪地裏那些深深淺淺的腳印。昨日的一切,恍如一夢,卻又清晰入骨,灼的我寢食難安。

小白……他究竟,是懷著怎樣的心情前來尋我,又是如何全身而退,我終是不得而知。

我們似乎,隻錯過那麼一點點,就錯過了今生今世。

我輕撫著收回的玉梅匕首,上麵還有淡淡的血痕。似乎有什麼消失在空氣中,卻融進了我的發膚血脈,長入我的心房,在裏麵烙出一朵妖冶的壁花。

流年不死,江南成空。

惟願時間,可以治愈他的一切。

“慕容大人,”我輕輕開口,“請帶我入宮麵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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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風其涼,雨雪其雱。惠而好我,攜手同行。

北風其喈,雨雪其霏。惠而好我,攜手同歸。

那日父親遠征,璟灝就是念著這首《北風》,將我迎入了他的世界。那時候,是我第一次來到宮中,瓊瑤裝點的宮門,分外美麗。

而今,再次踏入這巍峨的宮門,我想我與璟灝終此一生,怕是,再無緣攜手。

那幽長的甬道似乎永無盡頭,通向的不再是熟悉的殿宇,而是看不見的幽冥。雪花簌簌地飄灑,在前麵執燈引路的小太監凍的瑟瑟發抖,那燭火也隨之顫動明滅,仿佛隨時會淹沒在刺骨的寒風中。

雪花破碎的脆響,伴著腳下的每一步,在清冷的永巷中,異常清晰。又似乎我踏碎的並不是雪花,而是零落滿地的心灰。

從前朝到後寢,在前麵引路的太監換了又換,最終在洊雷閣外,我見到了俞正,蕭昶昔日的貼身內侍,如今看服飾,已是這建昌宮的大總管。

俞正迎上來欲向我行禮問安,被我抬手攔住。

“俞總管不必多禮,”我澀聲道,“宇文歆有事求見皇上,勞煩俞總管通傳一聲。”

俞正笑道:“皇上已經吩咐過,郡主若來無需通傳,請隨老奴進去。”

抬腳踏入洊雷閣,隻覺陷入一片溫存的回憶。

洊雷出自震卦,象征長子,因而宮中以“洊雷”暗指太子。但作為嫡長子的蕭昶卻辭不肯居,於是這洊雷閣便成了兩位皇子一同讀書習字的所在。甚至我有時也會被璟灝帶來,躲在屏風之後,一起聽太子少師鬱子墨先生的授課,蕭昶見到也並不做聲。

我印象中的蕭昶,總是沉默寡言,除非鬱先生主動提問,才肯開口應答,即便如此,亦不過短短的幾句。而璟灝總會找些刁鑽的問題向鬱先生發難,可鬱先生卻從未被他難倒過。偌大的皇宮,似乎唯有此處還殘留有我們三個孩子和睦共處的歲月回憶。

至少,表麵如此。

但蕭昶如今已貴為天子,為何還願棲身此處呢?

溫潤的黃梨木書案後,靜靜坐著一個人。青燈照壁,玉簪束發,素白的衣裳上繡著蟠龍雲紋,那絲絲縷縷的金線在燈燭的照耀下刺目驚心。蕭昶低頭翻看著案牘奏章,混沒在意有人進來。

我上前幾步,走到正中,默默跪下,以頭叩地。“宇文歆參見陛下。”

數九寒天,冰涼刺骨,我伏在地上隻覺膝蓋一點點變得麻木,而蕭昶卻似乎漠視了我的存在,遲遲不肯開口讓我起身。

我不知道他想做什麼,那雙深淵似得眸子是我永遠也看不清的幽邃。我隻能靜靜地等待,等待著那未知命運的降臨。

啪的一聲脆響,好像有什麼東西墜落在地上。我微微抬頭,隻見麵前散落著一份奏疏,顯然是蕭昶擲下來的。

“刑部尚書陳妙亭上奏說,宇文軒對私放欽犯之事,已經認罪畫押。按大梁律例,私縱欽犯,本當連坐。況且瀆職罔上,罪犯欺君。按律,當斬。”蕭昶起身走了下來,在我麵前停住,冷冷地問,“宇文歆,你怎麼說?”

我直起身來,平視他腰畔墜著的九龍佩,輕聲道:“欽犯在此,請皇上一並處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