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休息室裏,抽煙的太多。每於固定的休息的時間段,男休息室裏簡直就成了一個硝煙戰場。幾十平米的空間裏,從一個角落看向對麵的角落,如霧裏看花一般朦朦朧朧,令人窒息憋悶。趙青桐更不解的是那幫同事竟還能談笑自若的扯東扯西,仿佛借著濃重的硝煙更能帶動說笑的熱烈勁頭。每於此際,趙青桐都感到肺部要炸裂一樣。一種近似求生的本能,使他不得不逃出休息室,來到對麵南窗邊坐著。漸漸的,對這一處窗邊越發情有獨鍾了。他喜歡這裏幾尺見方的陽光,喜歡透過窗子看遠方。遠方是一大片荒蕪的沼澤地,零星矗立的幾株榆柳,那麼的孤零零,如一個孤獨的老人,默默的守護者著身邊那一塊未被開墾的處女地。趙青桐望得出神,視線的餘光裏,一個人站在了身旁,很輕柔的聲音:“桐哥怎麼不在休息室呢?”李曉暖背著手,挺著胸,視線望向窗外。
“屋裏煙味太嗆人了!”趙青桐回答。
“我聽說桐哥不是也抽煙嗎?怎麼還能討厭煙味呢?”李曉暖扭身坐在了窗下的緩台上。
“我這個人有些地方就是有點怪。自己抽煙,卻不喜歡屋裏有煙味。況且男休息室的煙味實在太重了。我估計你去聞聞也受不了。”趙青桐也順勢坐了下來。
李曉暖回答:“桐哥都受不了,我一個女孩子就更受不了了。以前在學校的時候男同學就抽煙。女同學都不喜歡煙。”
趙青桐問:“咱們車間好像有哪個大姐抽煙吧?我記得聽誰說過。”
李曉暖回答:“是董大姐,我也是聽別人說的,因為她上班不抽。我就沒見過。別人說,董大姐是因為早年離婚時抽上煙的。後來在休息室抽過幾回。女同事都受不了。她就不抽了。”
趙青桐感慨的說:“生活不如意了,又沒法排解苦悶。就抽煙了。可以理解。”
李曉暖問:“那桐哥是什麼時候開始抽煙的?也是因為苦悶?”
趙青桐笑著回答:“工作了就抽上了。也有點苦悶吧。隻是感覺生活不如意。沒念大學,直接進了化工廠了。所以有些時候,挺羨慕你這種大學生。”
李曉暖聽到他說羨慕自己的話,不知該說些什麼謙虛的回答。
“其實···”,“其實···”
兩人不約而同的說出頭兩個字,又同時住了嘴,相視一笑後又都不言語了。本想像其他同事之間一樣的任意說笑,然而唯一共有的話題,隻是前天那次意外的邂逅。那頓吃到後來,兩人都談笑自若的午餐。但兩人此刻都沒有提起,好像那是不曾發生的事情。好像害怕說過之後就再無話可說。於是便同時將目光循著偌大的車間不停的遊走。車間好大,寂寞而空曠。四圍牆邊一摞一摞碼好的木料。任目光漫無目的的遊走一圈,時間仿佛就過去了好久。
休息時間結束,同事們紛紛從男女更衣室裏走出來。許多人的目光投向了趙青桐和李曉暖坐著的窗邊。兩人不約而同的慌忙站起身。仿佛做錯了事一樣有意離對方很遠的低頭往回走。
到了中午,趙青桐不想走那麼遠的路去公司外麵吃飯。於是又讓勝子幫他捎飯回來。想到上次被女同事看到自己吃飯的失態,勝子走後,他就呆在了男休息室。然而,該發生的事情到底沒有躲過,一支煙還未抽完,休息室外頭便有人喊他的名字。
“你這個大帥哥,現在出名了。那幫女孩子知道你能吃肉之後,今天劉小慧說要把自己菜裏的肉給你,說她不喜歡吃肉。之後又有幾個人把菜裏的肉挑出來說要給你。她們又都不好意思送過來。姐就幫你拿過來啦!來,姐指給你看:這是何清馨的,這是劉小慧的,這是···”紅姐笑著把碗裏的肉一一指給站著發呆的趙青桐。之後把碟子遞給了趙青桐。末了,又繼續說道:“記清楚了嗎?進屋好好嚐嚐。看看誰的肉好吃。到時候跟姐說,姐幫你把她身上的肉也都要過來!”
紅姐說完,自己先就忍不住的大笑起來。趙青桐不知道自己該不該也笑。愣在那裏,一直看著紅姐笑容燦爛的臉頰。紅姐抬頭看見趙青桐一直盯著自己的眼神,在他眼前晃晃手說道:“瞅什麼呢?紅姐的肉可不能吃啊!”趙青桐很不好意思的臉紅起來。
吃完午飯的同事紛紛回到休息室,趙青桐坐在窗台邊,吃著勝子帶回來的油餅以及一大碟肉。坐在一旁的大嗓門,一邊抽著煙,一邊說到:“趙青桐真有口福啊。你看我這大身板子那麼能吃,人家就從來沒給過我一片肉。”
這時,拿著一張紙算計著什麼的霍班長,也不抬頭的笑著說道:“你跟趙青桐是一個檔次嗎?你要想吃肉,就去整整容吧!”說完走到趙青桐旁邊,捏捏他肩膀上的肌肉,說道:“肉也都沒白吃啊!這小身板兒也有把力氣!多吃點啊,趙青桐,下午幫你那些妹妹們多幹點活!”
一下午,趙青桐一直低著頭認真的工作。然而機械又重複的工作內容,總不免餘出一點心思來胡思亂想些別樣事情。隻是車間裏諸般家長裏短,是是非非,自己既不了解,自然無所可想。也就隻能切近一點的想到中午女同事給他肉的事情。先是想象在女休息室,幾個人紛紛提出把肉給他的情景,旁邊的人是不是會開上幾句玩笑?過後又要閑話幾句呢?繼而又想到紅姐指著碟子裏的肉敘述她們的名字,第一個就是何清馨——與自己隔著兩個工作台的對麵,一個平日表情總是冷若冰霜的同事,趙青桐對她的印象深刻,是因為她那薄薄嘴唇的俊俏臉上,卻總是一副冰冷的表情。甚至也很少見她跟別人有什麼交流。趙青桐想象著中午她會想到把自己的肉給趙青桐,忽然覺得這個女人原來也不是真的冷若冰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