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了勝子，大嗓門，大家工作時也少了幾分說笑的氣氛。麵容始終冷若冰霜的何清馨，雖跟趙青桐離得很近，卻仍然是一語不發。隻在別人向她提出問題的時候才簡要的說上兩句。晚七點的時候，是休息時間。男的走回休息室抽煙，趙青桐抽完了煙就出了休息室，走向自己鍾愛的窗邊，紅姐卻已經坐在了那裏。兩人於是並肩而坐，紅姐問：“第一天加班，有些不適應吧？”
趙青桐回答：“還行，也不累，沒什麼不適應的。我自己一個人回去呆著也是呆著。”
紅姐說：“也是。夏天咱們車間經常加班，每個月都得加幾回吧。以後加班你就報名加吧。”
趙青桐點頭，隨後又問紅姐：“那個何清馨為什麼老是悶悶不樂的？我來車間好像她就一直這種表情。感覺冷冷的。”
聽到何清馨的名字，紅姐帶著一番感慨的說：“你說的是那個冰美人。就因為她很少樂，我們就給她起個外號叫‘冰美人’。她長得挺水靈的。眼睛大大的，小薄嘴唇。但命不好。嫁個老公對她不好。經常吵架，還動手。你要是某天早上看見她眼圈黑黑的，就一定是兩人又吵架了，昨晚又哭了一夜。”
聽了紅姐的敘述，趙青桐心裏有了一絲惻隱。於是說道：“人心真是難以捉摸。嫁個這樣的老公，夠後悔一輩子了。”
紅姐說道：“哎，人還這麼年輕，看著真讓人可憐！女人啊，一定要嫁個對自己好的老公才行。有些男人在外麵低三下四，回家裏就耀武揚威。但女人也要自強，我要是碰到這種情況，可沒什麼舍不得的，寧可一分財產都不要也得離婚。”
趙青桐點著頭說：“對，女人應當自強，不是離了男人就活不了了！”
紅姐話鋒一轉，問道：“對了，我跟你說件事，你不要跟別人說。你知道咱們車間誰喜歡何清馨嗎？”
趙青桐感到有點詫異，說：“這我可不知道了。再說，喜歡了又有什麼用。她不是都結婚了嗎？”
紅姐先是帶著感慨的歎一口氣，隨後說：“你看咱們組的勝子整天不著調的樣子，其實感情挺專一的。冰美人剛到咱們車間的時候，勝子就喜歡上人家了。追了她一年多。那時候勝子也沒現在這樣不著調。白天幫她幹活，晚上要是加班到天黑，勝子就送她回家。但你看勝子長的那樣，又瘦又矮，再打扮也有點考驗女人的審美。勝子對他再好，冰美人就是不喜歡人家。後來冰美人很快就嫁人了。聽說男的家裏也不是很有錢，但冰美人就是喜歡那男的，嫁過去後還是租的房子。那之後勝子說話就沒什麼顧忌了。開始變得吊兒郎當。感覺有點墮落似的。因為經常請假，差點被公司勸退。何清馨結婚後，就聽說那男的經常喝大酒，不回家，也不管她。夫妻倆關係一僵，經常吵架，甚至動手。之後冰美人就真成‘冰美人’了。但勝子對她還是癡心不改。可能裏麵也有幾分同情吧。平時工作還是會經常去她那裏幫忙。今晚下班你可以觀察一下，沒準勝子還會來接她送她回家。對了，這些事，你可別跟其他人提起，勝子不喜歡別人議論這事。怕冰美人心裏不舒服，已經整天鬱鬱寡歡的了，心裏再有點壓力，真沒準哪天想不開去尋短見了。咱們平時跟勝子怎麼開玩笑都行。但要拿這事開玩笑，勝子會跟人急眼。這幾年，勝子家裏給他介紹了好幾個對象，但一個都沒成，我估計勝子心裏肯定還是放不下冰美人。”
遠處工作台上方的吊燈，隻將光亮投射到地麵上一圈，而兩人坐著的窗邊卻鞭長莫及了，四周一片昏昏暗暗，朦朦朧朧，隻窗外斜射進來的幾方幽光，斜過兩人的頭頂，正好落在腳尖處。聽了紅姐的敘述，好像聽了一個淒美的愛情故事。隻是這個故事最後仍沒有個結局。趙青桐視線始終望著腳尖處的光帶，紅姐身上的香粉氣味又幽幽的進了自己的鼻息。
聽了別人生活的幸福，總不會引人在意；可聽了別人命運的不幸，總會讓人酸楚。冰美人不幸，勝子也不幸。想到勝子說話的不著邊際，趙青桐原以為勝子就是一個生活吊兒郎當的角兒，可現在他不再那樣認為。
八點多下班了。廠區的路燈通亮，夜裏也有熙熙攘攘，都是跟趙青桐一樣剛加完班的人。趙青桐與紅姐並肩走著，剛出公司大門。紅姐有意拉住趙青桐的胳膊，示意他注意獨自走路的何清馨。果然如紅姐的預料，昏黃的路燈下，何清馨穿過馬路，走到對麵的人行道，勝子倚在一顆楊樹下，似乎已經等候了多時。兩人交談了幾句，一起轉身離去。勝子兩手插在褲兜裏，與何清馨保持著一段距離。一副無所謂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