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跟淙淙回去吧!淙淙已經決定要嫁人了!”到底還是馬車快,還未到水月庵我就追上了娘乘坐的青衣小轎。
“淙淙,你不能啊!你還年輕,怎麼能為了米家如此的犧牲自己呢?你爹呢?他是怎麼答應我的!”娘哭得嬌弱無依,亦如一枝帶淚的梨花。
“娘,不管爹的事,要嫁的人,是淙淙自己喜歡的人啊。”我摟住娘,嬉笑著安慰道。這個時候,沒有什麼比我甜美的笑容,更能夠安撫脆弱的娘。
“真的嗎?真的是你喜歡的人?”娘一臉懷疑地問道。
我就知道,娘雖然溫柔,但可不是個懵懂無知的笨蛋,要想騙她,怕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沒有點足以讓她信服的真憑實據,她也不會相信的。
“娘,你安排春、夏、秋、冬在我身邊,難道還不知道,女兒曾私下裏答應過一樁婚事嗎?現在要娶我的就是那個人,他碰巧就是燕王爺的四公子。”我佯裝興高采烈地說道。
“是嗎?”娘不由半信半疑起來,比起剛才的全然否定,此刻可就進步多了。
“是啊!他就是我在山泉淙淙裏遇到的朱公子啊。真是好巧喲!”我嬌羞地笑著,臉上的笑容是越發的燦爛了。
“淙淙,那個朱公子,他是不是想利用你,才故意接近你的?”娘不放心地問道。
娘的話,深深地刺痛了我的心,可是我卻絲毫也不敢讓娘瞧出任何端倪。如果要痛苦、要傷心、要難過,都通通讓我一個人承受就好!
“怎麼會呢?娘,難道你的淙淙不可愛嗎?不值得一個好男人傾心對待嗎?”我噘著嘴撒嬌地說道。
“我的淙淙當然是天下最可愛的女兒,值得天下最好的男人來愛!”娘撫著我的臉頰,一臉愛惜地說道。
要不怎麼說可憐天下父母心呢?如我這般懶惰得一無是處的女兒,在爹娘眼中也是最可愛的吧?
“那你還有什麼不放心的?要知道,以前可不是我嫁不掉,而是我根本就不願意嫁!你忘了嗎?在我十歲那年,可就有人來米家跟我求過親了。”我一臉得意地說道。
“你呀!你這丫頭打小就比誰都有主意,若是當初和正風定了親,現在說不定都是孩子的娘了。你小時候平日裏老跟正風溺在一起玩,結果讓你嫁給他,你卻說什麼也不願意了。你倒是跟娘說說看,正風到底有什麼不好,你為什麼不願意嫁給他啊?你廖姨恐怕到現在都還對此事耿耿於懷。”娘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轉眼就開始喋喋不休地數落起我來。
“娘,你就別再說我了,眼看著你唯一的女兒就要出嫁了,你還忍心丟下淙淙去水月庵做尼姑嗎?”我一臉哀怨地說道。
“淙淙,你爹沒有逼你吧?”娘不放心地問道。
“怎麼會呢?爹若是會逼我,又怎麼會讓我嫁給別人?娘,你就跟我回去吧!等淙淙嫁人以後,家裏可就隻剩下爹了,他一個人會很孤單的。”我輕聲哀求著娘。
娘的個性是吃軟不吃硬,別看她外表柔弱,骨子裏可是倔強得很。這麼多年了,爹就是犯了再大的錯,應該也可以得到原諒了吧?或許娘已經原諒了爹?隻是不知道該怎麼開口呢?
“淙淙,不是娘不原諒你爹,而是……而是這許多年以來,娘已經習慣一個人了!”娘歎了一口氣,感慨萬分地說道。
“娘,如果你跟爹不幸福,淙淙又怎麼能感到幸福呢?淙淙遠嫁外地,還要時時憂心爹娘,怎麼可能會快樂呢?”我看著娘,露出了可憐而難過的表情。
“好!娘跟你回去,但是……但是我還要考慮、考慮要不要原諒你爹!”娘到底不忍我難過,靜默了片刻,還是同意跟我回去。
眼下娘願意跟著我回去就好!至於如何重新贏回娘的芳心,那就是爹的事情了……
日子一天一天地過去了,我不知道爹和燕王爺究竟是怎樣將婚事決定下來的,我想大概也是一拍即合吧!婚期就定在初夏的五月,算算日子,離現在也不過就隻有一個多月的時間了。如此的急切,倒不是朱高爔急於要迎娶我過門,而是燕王府需要爹為我陪嫁的那一大筆的銀子吧?
自定親後,便不曾再見過馬雲,聽說他得知我定親後,大病了一場。病好後,便匆匆地離開了杭州,孤身去了南京準備會試。對馬雲,我實在有說不清的抱歉,畢竟我曾經默許了他的婚事,最後卻又不了了之。即使他會恨我,我也是無話可說。
我心中不禁感慨萬千,他此一去,從此一南一北,天各一方,不知道他日是否還有相見的機會。而且據米家在宮中的探子回報,皇上的病情越發的嚴重了,恐怕很難再撐兩月了。這可能也是我的婚期,定得如此緊湊的關係。
皇上一死,天下必將大亂。國喪期間,也不能舉行婚禮,如此以來,燕王和爹的計劃,豈不是就泡湯了?其實對於我來說,早也好,遲也罷,一段沒有愛情的婚姻,根本就不值得我期待!
也許我該再去瞧一瞧江南的秀美,此一去,就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有機會再回來了。避開了眾人的目光,我悄然溜出了米府,一個人來到了西湖邊上。
信步瀏覽,一片閑情逸致。西湖邊垂柳遍植,密密的柳絲仿佛在湖邊掛起綠色的帳幔。春風吹拂,整個柳林碧浪翻飛,濃陰深處還時時傳來嚦嚦的鶯聲。湖麵薄霧似紗,堤上煙柳如雲。如此美景,過去瞧著覺得倒也稀疏平常,此刻看來卻格外的賞心悅目,一時情動,不免為之感懷了起來。
這就是一個待嫁女子的心情嗎?盡管沒有愛情,盡管沒有未來,在我心底深處,為什麼依然還有莫名的希望,希望……
“江南好,風景舊曾諳。日出江花紅勝火,春來江水綠如藍。能不憶江南?”我滿懷愁暢,輕聲低吟著白居易的《憶江南》。如此美景,今後便隻能存在於我的記憶之中了!
“江南憶,最憶是杭州。山寺月中尋桂子,郡亭枕上看潮頭。何日更重遊?”一個清亮的男子聲音,悠然地在我身後響起。
是誰?是誰如此沒有禮貌前來打擾別人。我扭頭瞟了一眼,看到立在身後不遠處,一個長身挺立的年輕男子,也不言語,徑直轉身便朝別處走去。
天下之大,在江南愛附庸風雅、自以為是的男子頗多,不過他恐怕是表錯情,會錯意了,我可不是什麼踏青的懷春少女。
“時間可真是神奇啊!也不過才八年的時間,居然也能讓一隻野猴子,變成一個氣質溫婉的淑女!”一個略帶嘲諷的聲音,若有深意地在我身後響起,聽聲音竟隱隱有幾分熟悉的感覺。
到底是誰?我在腦中搜尋著答案,半晌也沒有一個頭緒……
我忍不住回首望去,不遠處,剛才那個長身挺立的男子旁邊,轉眼間竟多出了一個濃眉大眼,英氣勃勃的男子。
“啊……正風!”我尖叫著衝了過去,嚇得正風似乎轉身欲溜。借助跑力,我一舉跳上了正風寬闊的背上。
“正風,你什麼時候回來的?沒事居然敢給我長這麼高!”我興奮嬌嗔地叫道,把一切淑女應有的矜持,全都拋到了九霄雲外。
老天爺還真是不公平!明明我們就是同一年的,正風也不過比我大上月餘,憑什麼我生得如此的嬌小,他卻是如此的挺拔高大?
“下來啦!”正風臭著臉,別扭地對我喝道。果然還是跟小時候一個刁樣,一點憐香惜玉之心也沒有。
“我不要,人家今天走累了,就要你背!”我用雙腿夾緊了正風的腰,雙手狠命地勾住他的脖子,死都不鬆開。貌似這個姿勢,確實有些不妥,可是他是正風啊,又不是別人。
“米淙淙,你有病啊?你可是個黃花大閨女,就你這模樣,讓別人看了成何體統?難怪都十八了,現在還嫁不出去。”正風被我從身後死勒著脖子不放,勒得他幾乎就快無法呼吸了,無奈之下他隻得認命地用手將吊在他背上的我穩穩地托住。
“對啊,我就是有病!我害的可是相思病,正風,我想死你了!你是不是也很想我啊?嫁不出去有什麼關係,實在沒人要,我就嫁給你好了!”我沒個正經地和正風嬉鬧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