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啦,做你剛才想做又沒做得成的,現在死人需要你了。”我對找全說,順帶著大四喜。

相比之下,李山的葬禮在幾百個死去的人裏麵算是最具體麵和闊氣的-一米深的單人坑和一直用來抬使我的那副破擔架子算是用作了棺材和墳地,以及一群眼巴巴看著堆好的矮墳坵子的可憐人--確實算是很體麵了,孫四品還在墳坑裏把百寶箱也放在了李山的頭邊。

“你當回東北跨條小河抄幾條小路就到啦?一路上得帶著吃的用的,不然沒來得及做鬼就又成了路邊屍嘍,他連雲南都走不出去!”東北人孫四品看著我們極度訝然的神情為自己做辯解,說得很有底氣和道理,容不得我們半點的不同意,“沒辦法啦,真的,回我們東北那旮遝賊遠--噯!你們不一樣,你,筆杆子,你四川跟那倆兄弟兵都挺近不是?你湖南就更不用說啦,就挨著的,我能力有限,真沒辦法。”

我們還是一臉訝然。

“算了,我歸西的時候你躺旁邊給我陪著就行。”我倒真的隻是圖嘴上的痛快罷了,說完,我又讓六子和周德順架著我回陣地,隻不過因為沒了擔架,走得我每一步都是歪鼻子斜臉的疼。找全和大四喜不忘回頭看那塊墳坵子,我知道他們在想什麼,但他們肯定也僅僅是心理上有那麼一絲點兒心疼和可惜,絕談不上想要占有,當然這種事如果換做任何一個其他同僚,都不會如我們這樣作想,於是我回頭把他倆從夢境中訓斥回現實,“走啦!想都別想那檔子事。”

六子邊走邊說,“東北佬要是想破財,我們可以幫你的囉。”

孫四品跟上來,他用拍胸口的保證威脅,“我整死你!噯--是真整死你。”

依舊沒人回答他。所以東北佬兒隻能虎視眈眈地憋著氣。這一個晚上,除了擔心日軍的進攻,我們就是看著周圍的黑暗發著各自的呆。

.....

傷兵無需擔任夜哨,這一夜我卻休息得很是難受,沒有感覺補充到多少的體力。我醒來,發現我的其他同僚或多或少跟我都差不多。還有似乎一整夜都沒休息過的馬進義--天白漸露,他還抱著步話機在跟電話那頭的上峰哀求著。但似乎也並沒撈到太大的好處。

我指著酷似白色木乃伊的馬進義推醒和我一樣渾渾噩噩地六子問,“多久啦?”

六子抱著步槍睡眼惺忪,“剁腦殼的屬烏龜王八蛋的,比你還難得死囉,人家受傷隻要藥和繃帶隨便捅捅包上久全部好囉,一點都不耽擱他和電話那邊那個閻王臉團長討價還價呢。”

我附耳去聽。無非是兵員補給、醫護補給、物質補給、裝備補給的雜亂事。但聽上去馬進義並沒能從和上峰的溝通中取得如願的結果,盡管在我心裏他是那麼的擅長討價還價--我腦海裏不知怎得總能想起一副一個小胡子奸商跟另一個心計苛刻的商人互相切磋還價口沫橫飛的場景。

最後這種祈求式的討價還價在上峰掛斷電話的形式下結束。

清晨。天空上方傳來轟鳴。整個陣地也變得嘈雜,在眾多擔憂和疑慮後,雙腿負傷的韓勳連長排解掉我們的憂慮--是雲南方麵的中國軍隊通過英美聯盟軍的空運方式開始向緬甸輸送軍隊了。

奇怪了,皮河一頭河岸的日軍依舊沒有動作,死一般的寂靜,天完全亮了,我們看到橋上的九七式坦克鋼鐵殘骸和日軍士兵屍體依舊亂七八糟留存著,也沒有日軍趁黑打掃收拾。

臨近中午。一架運輸飛機被擊落了,在眾目睽睽之下帶著黑色的濃煙墜入遠方的視線盡頭。整個上午,馬進義都沒有發出任何命令和指示,所有人都驚疑不安,隻希望運輸機裏的同僚和盟軍在墜機前已經逃生,希望他們一切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