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了?”蘭姐姐回過神來。“蘭姐姐,你身子還沒好,為何不多休養一陣?西山風大,何苦親自跑過來放風箏?萬一又添新病……”
“兔兒,”蘭姐姐接過絲線,沒有血色的唇上浮過一絲淺笑,“送花神這事如何能假人之手?何況檀郎剛到任不久,人心尚不能服,很多人都盯著看呢。送花神這樣與民同樂的日子,我若缺席,說不定會給檀郎帶來不好的影響……”她又輕咳兩聲,伸出手去試風向,正待扯開架勢,卻被我一把搶過。“蘭姐姐,”我捏著那展翅欲飛的鳳凰風箏,笑得明朗,“你來放,我去跑!”
鳳凰借著風勢翱翔九天,與天空中的蒼鷹、蜈蚣交彙在一起,蘭姐姐牽著晶亮絲線的另一頭,熟稔的控製著鳳凰的飛翔。其優雅飄逸的風姿真就如欲上天宮的仙子,惹人注目。不少女子認出蘭姐姐,紛紛投來好奇而又欣羨的目光。我站在遠處靜靜看了一會兒,確定蘭姐姐身子無礙,才悄悄奔著山頂而去。
“這樣遲?”夏侯湛從樹上一躍而下,恰好落到我麵前,手裏擎著一隻傾國傾城的美人風箏。我不理他,隻是搶過風箏問道:“讓你寫的字可寫好了?”
夏侯湛在美人手邊一拉,便拽出一個小小的卷軸。我喜動顏色,不由笑道:“太好了!”夏侯湛歎道:“虧你這丫頭能想得出來!”我衝他扮個鬼臉,便扯著風箏迎風跑去。
清風在耳畔呼嘯而過,絲線迅速從夏侯湛手中的竹筒上翻滾而出,我越跑越快,隻覺青山樹影統統向後退去。在即將鬆手的一刹那,心裏忍不住高呼:“願嶽哥哥心願得償!”
美人隨著我的手鬆開漸漸升上天空,由於作畫人精湛的畫工而顯得容貌清麗,出塵脫俗。當她漸漸升至半空時,手中的卷軸突然落下,四個大字赫然映入眼簾:廣中花木!
廣中花木,正是嶽哥哥的政令。美人風箏本就獨樹一幟,突然落下的字幅更是出人意料,一下子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男女老少,人們都將目光凝聚在了正悠然扯著風箏線的夏侯湛身上。夏侯湛倒不愧是見慣大場麵的人,麵對眾人注目卻似渾然不覺,依舊將風箏放的風生水起。那翩翩風度更襯得他眉目如畫。站在高處往下看,我看到了無數少女刹那間的怦然心動。
嶽哥哥正陪著幾位顯達名士談笑,此刻也麵帶驚訝的注視著我們,慢慢的,他的驚訝之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忍俊不禁的微笑。我的心突然就鼓滿了喜悅,一下子竟對著嶽哥哥手舞足蹈起來。“嶽哥哥——”我大叫著,歡笑著,蹦跳著,努力揮動雙手。卻見嶽哥哥急急繞過人群,來到桌案伏案而書,不一會兒,便命人也舉起一副字,係於風箏上高高放起,我一看,赫然也是“廣中花木”四字。
人群一時間有些沸騰,人們喧嘩吵鬧,都壓抑不住興奮神色。那些青春少女眼中的光芒,更是融合了渴望與期盼的向往。大事可成,我心想。畢竟,當世最有名的兩位美男子齊齊號召,有誰能不賣這個麵子呢?
“不走?”夏侯湛一邊控製著手裏的風箏,一邊向我靠過來。我看著山下漸漸平靜下來的人群,看著嶽哥哥正體貼的為蘭姐姐披上錦袍,靜靜抱著膝,默然無語。“廣中花木”的標語已被嶽哥哥命人抄寫多份懸於各處,“美人”的使命也算是光榮完成了。我看著仍舊在空中飄蕩的“美人”,突然站起身來,一把扯斷了夏侯湛手中的線。
“你——”夏侯湛急急阻攔,卻是來不及,隻能怔怔看著“美人”一頭栽下。我看他居然麵有惆悵,隻是望著手裏的線出神,打趣兒道:“怎麼,紙做的美人也舍不得?”他茫然的抬頭看著我,我故意老成的拍拍他笑道:“夏侯公子,天涯何處無芳草啊!”
“為什麼?”他聲音淡淡,竟真有幾分不舍心痛。我也隻好淡淡回道:“寄托了心願的風箏,自然是要剪斷以寄天庭的。”
他清俊的臉不帶一絲表情,隻是漠然遙望蒼穹。我斂起笑容,思緒也隨風飄遠。一時間,我們都沉默下來,隻聽得清風劃過樹林的嘩嘩聲。
桃花滿河陽,嶽哥哥,明年此時,你的願望就會實現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