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一枝見環境衛生雖然收拾好了,卻鬧得在場諸位包括自己,個個都不衛生了——花裏胡哨一大群,於是便下令道:“快快,把個人衛生打整打整……”
正說著,雷電在門口大叫:“柳老板、丘老板、吳主任——駕到!”
柳姹紅在前,高跟鞋噠噠噠踏入,果然仗了穿戴和化妝品,顯得容光煥發、富貴溢彩,把周圍人等全襯成了丐幫!肚皮愈發富態了的丘自在,由吳製片人挽著也邁將進來,兩人八枚金戒指晃得滿屋生輝,《跑馬》劇組個個自慚形穢!魏一枝強打精神,滿臉諂笑地安排老板主任們上座。丘自在見大夥兒緊張,領袖似的寬鬆氣氛道:“各位,都坐都坐,未必站慣了?大家都一樣,人人都有平等,我們不就是多戴了幾顆金戒指麼?哈哈!人不貴,金子貴,見了金子,大夥兒都傻了眼了?哈哈。”
眾人這才醒過神來,紛紛入座,一陣嗡嗡之聲。吳秀貞心中竊喜:花貓兒樣的女演員,叫咱們愣給比下去了!咱雖然是越南佬都打不上眼的角兒,可眼前這幾個角兒的鬼樣,恐怕也都不會正眼瞧瞧呢,更何況咱們老丘了!柳姹紅亦拿出老板氣度,憐憫道:“看看,小胡妹兒,你弄成啥樣兒了?還不快去洗洗!”吳秀貞心中一凜:“柳姐,時間的不多,你們的也忙,這樣吧,魏製片,你看,先把劇組的各位,給老板介紹介紹!”柳姹紅點頭道:“當然,到了劇組,得聽你的……”
魏一枝忙起身,用手一一點過去,口中解說。丘自在對幾個女演員頗為注意,末了惋歎道:“可惜可惜,這個劇組,沒有腕兒,有腕兒,就鬧熱了……”
柳姹紅詫異道:“丘先生,怎麼講?”
丘自在謙虛道:“女士優先,女士優先!我怎麼講,還得想一想,你先講,你先講!”
柳姹紅見丘自在還一個“牛頭不對馬嘴”,隻得肅然道:“那好,我先講幾句。今兒個到劇組來,三層意思:一是竇大哥因公受傷住院了,總得找個代理;二是這個代理呢,我和丘老板一致決定,啟用吳秀貞同誌;三是吳製片人上任了,大夥兒從今往後,要聽她的招呼……”
方而正諸人忍不住笑起來,柳姹紅緊張道:“笑什麼?我說錯了麼?”方而正恭敬道:“柳老板,你沒說錯什麼,我們聽得很明白,不就一層意思麼,叫小吳出任製片人,隻是,另外兩層呢?”
柳姹紅勇敢自嘲道:“怪得很!我上不了大場合,一出大場合,就愛說幾層意思……”
丘自在哈哈一笑:“柳小姐,那是你沒準備好呀!其實,還有兩層意思,在我這兒呢!”說著從懷中掏出講稿來,這是牛主任代擬的講演辭。眾人見狀,立刻正襟危坐,認定這是“判決書”,丘老板要代表劇組最高領導,宣布至少開銷兩個人了;不是說還有“兩層意思”麼?媽媽的,一層意思,提拔一個人,兩層意思,不可能還要升遷兩人吧?丘自在賣弄關子,飽口青茶,把口濃痰噴將出來,直飛天棚,隻聽嘣的一聲,大有地對空導彈的威力!群鼠在上,遭此八級地震,驚得四散奔逃,一陣鼠步亂點之聲哆哆哆哆哆哆,煞是好聽!夏商周忍不住笑,丘自在眼一橫:“夏執,你笑啥?”
夏商周慌忙對答:“丘老板,丘大爺,天棚上的耗兒,聽說你要講話,都跑來洗耳恭聽了……”
丘自在哂然:“我有那麼大的號召力?笑話,你別損我!你以為你有兩個文化,就敢和我拌嘴兒?老實說,三十年前,我和你們竇大哥在冬水田頭逮黃鱔,鬥嘴鬥力,老子就沒有輸過他。今兒個,你還嫌嫩了點!”
眾人大氣不敢再出,柳姹紅阻止道:“丘先生,說正題吧!你看,你準備得多充分,連講稿都拖出來了,佩服佩服……”
丘自在自豪:“那是那是!柳小姐,你還是要配個秘書,不要光用保姆。比如這講稿,叫秘書代寫,你念念,幾層意思全有了,哈哈!下麵,我講兩層意思,嗯,哦,稿子拿倒了。各位,四海翻騰騰騰騰,五洲震蕩蕩蕩蕩……”
眾人實在忍不住哄堂大樂!丘自在摸門不著,大叫:“怎麼了?”
柳姹紅笑彎腰,一把搶過丘自在手中稿紙細看,但見那兩句毛主席的詩本來為每句七字,因為擬稿人偷懶,愣將後三字用省略符號代替了,便弄得老板丘自在以為“騰”後還有三個相同的“騰”,“蕩”後還有永無休止之“蕩”。柳姹紅止住笑,問道:“丘先生,怎麼連這兩句毛主席的詩,人人都背得的,完全忘了呢?”丘自在老實道:“嗨!久了不念,就生分了,能怪我麼?要怪就怪牛主任偷懶,連詞兒都舍不得寫全!娘的,老子回去,就開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