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了多久……
停在她後麵的車不耐煩地狂按了許久的喇叭,她才遲緩地重親發動車子。
那就是幸福吧……
她曾經那麼地接近,最終還是失之交臂……
想到那兩張幸福的笑臉,她的心在泣血。難道她真得是天煞孤星?
她的身體不停地輕顫,整個人仿佛置身冰冷的冰庫,縱然把暖風開到最大,也無法驅除她心裏、身上的寒意……
車子飛快地駛上跨江大橋,正是炎炎夏日,江橋上多是結伴出來散步三三兩兩的人們,為了解暑氣,攜家人出來吹一吹涼爽的江風。
突然一個頑皮的小男孩兒猛地從人行道竄到路中間,陷入沉思的黨歡喜直到車子快到男孩近前時,她才發現。
車燈下男孩驚恐萬狀的表情,耳朵裏傳來尖利的叫聲……
顧不得多想,她隻好狠轉方向盤,衝著橋邊的護攔撞去。直到她連同車子翻下橋,看著越來越近的江麵,她臉上卻泛起了微笑。
也許這樣結束,也不錯……
“呱呱——”
天邊才露出微微的青白,院子裏的大公雞迫不急待地開始鳴唱。
睡在東邊火炕上的錢婆子打著哈欠,低聲咒罵的起身。“殺千刀的,還不亮它就叫,早早晚晚非把它殺了,吃它的肉,啃它的骨頭……”窗外的大公雞可不知道它被人恨上,依舊故我的高聲唱和,大有不把人吵醒不罷休的駕式。
錢婆子隻得認命地起身穿衣,慢騰騰地扣上前襟的扣子。“快起床!雞都叫三遍了!還有一大堆活計等著幹呢!快起來!別睡了!”她起身大聲地對著身邊的丫環、婆子叫嚷,“別睡懶覺了!快起床了!”
睡在通鋪上的丫環,婆子隻得心不甘、情不願的離開有些餘溫的被窩,嘟噥著起身,不過她們的速度卻也不慢,誰也不想一睜眼就去觸錢婆子的黴頭,省得一整天都被她看不順眼,一整天挨罵。
早一步起身的錢婆子看著眾人反應不慢,她的被褥也被有眼色的折得整齊利落的收好,她的嘴角滿意地扯了扯。收回餘光時,她的眼角正掃到縮在炕尾的兩個人,她的眼眉又不自覺得在眉心打了結。“李媽……別磨蹭了,就屬你早上的活最重,不及時把客人馬桶、夜壺清洗、收好,小心……”
李氏的身子一僵,隨即低聲回道:“多謝錢管事提醒,這就好了。”她眨了眨幹澀紅腫的雙眼,聲音也因疲憊顯得幹啞。
錢婆子擺得威風,象是打在了綿花上,想再喝斥幾句,可又想到如今的處境及李媽徐娘半老的相貌,她又不敢把事情做絕。“咳咳——那個……清兒的身子好些了?”
“好些了……摸著頭沒那麼燙手了!謝錢管事掛念。”李氏一連愁苦了幾日的臉上,終於露出了一點笑意。她幾乎一夜沒合眼,時時小心地看顧女兒,終於等到了她好轉的希望。“清兒會好的……”
好了又怎麼樣?還不是癡傻一個?日後還得那混世魔王的出氣桶,還不如趁早死了,反倒落得個幹淨!
錢婆子眼中閃過輕蔑,可想到自己夭亡的兒子,自己淒苦的身世,忍不住輕歎道:“是該早點好,活著……是要活下去……”待她回神,正巧看到收拾利落的丫環、婆子正呆呆地看著她。“看什麼看,你們的活都做完了?若誰再懶散,小心你們的皮!”
眾人在錢婆子的咒罵聲中開始了新的一天,李氏雖放心不下炕上的閨女,又不敢晚上一時半刻,揪著心又開始了一天的忙碌。隻盼著早一點忙完手上的活兒,抽空看一眼女兒。隻是她羸弱的身體養尊處優了幾十年,如今整日不停的辛苦實在讓她有些吃不消。從天堂一夜之間墮胎地獄,這種日子何時還是個頭兒……
“唉……”李氏不自覺地從嘴中逸出無奈的輕歎。
黨歡喜隻覺得渾身象被碾壓過一般,猶其額角的巨痛讓她有腦子都感覺快炸了。“疼死了……”她忍不住抱頭呻吟。又過了許久,她才強忍著眩暈和強烈的嘔吐感,緩緩地將眼睛睜開一條縫兒,隻可惜光線太暗,她隻看到一團模模糊糊的灰暗。
她這是在哪兒?她極力回想她能想起的最後一刻……
車禍……
墮橋!難道她現在醫院裏?
可她怎麼聞不到任何萊蘇水或是其他消毒液的味道,反倒是她身上的汗味直衝她的鼻子!
這裏不是醫院,又會是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