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親愛的,我哭的時候你在哪裏
——春阿花
2004·小寒·雁北向
2004年1月,煙城大雪,蘇小妍宿醉於城南酒吧,於一票舊時朋友,東拉西扯,把酒高歌,席間偷溜到走廊致電林白,不等接通便大吼一通,走廊聲控燈光被她吼的顫顫危危,可惜如故,電話那邊優美女聲,這是林白家,你是哪位……
我是哪位,在我之前還沒有你呢!蘇小妍用力把手機砸地上,走出幾步,複又折回,在那已經變形的機殼上,又狠狠添了幾腳,此時鈴聲驟起,接起,林白聲音,蘇小妍心瞬間升溫,卻聽林白說蘇小妍,你別再糾纏了……
分手的經過簡單到不可理喻,不過是這天清晨,蘇小妍親手做了餛飩,送去給林白。爬上76個台階之後,蘇小妍看到林白,熏然酒氣,倚在門檻熟睡。
蘇小妍扶他,抱他,死命拉起他,聽到林白嘴裏咕咕嘟嘟說小慈,隻有你對我最好……身形踉蹌,側身踢翻了蘇小妍放在門口的一鍋餛飩。
蘇小妍心口一緊,淚水溢滿眼眶,踩著一個個晶瑩如蓮花瓣似的餛飩打開門,然後扔林白在臥室裏,靜靜地下廚房煮粥。
蘇小妍從來沒聽林白說起過小慈這個人,可她相信在一個男人醉酒時叫出的名字,才是心窩裏讓他最刻骨銘心的字。
她洗米,注水,下鍋,點火,終於眼淚不可抑止洶湧開來,然後聽到林白站在門口,語氣嚴肅,小妍,我們分手吧。
林白雙眼通紅,臉色蠟黃,說話間嘴唇緊張抽搐,顯然還有些醉意。然後踉蹌著走向沙發癱倒在上麵。
蘇小妍咬著嘴唇從客廳拿了大衣,說好的林白,那我將在後天回北京。
輕輕拉上門,腳下好似踩針氈,隻是76級台階,為何今日,如此冗長。
林白的粥還沒有好,火還沒有關,可是此時,這些與她還有什麼關係呢。
街上行人稀少,雪花飄零,蘇小妍想起林白的一句話:如果我說分手,那必定是我不能再忍受你的時候,那麼請放了我。
那麼,我將放了你。林白。
2004·立春·蟄蟲始振
蘇小妍以為自己在遇上林的那的一刻,便自然化身為公主,生活在有林白的城堡中,侍奉愛情。
童話往往有精彩的結局,然後林白賦予她太多太精彩的經過,從而使得在結局的時候,他幫不了她,水晶鞋丟了壞了穿不進去了,南瓜馬車也找不到從前的路了……
2月微涼天氣,蘇小妍坐寬大的辦公間裏,又想起了自己那行將就木的愛情。回到北京公司總部已經一月有餘,上司對她很是器重,然而在一月前她還差一點為了林白留在分社。
蘇小妍淡然一笑,瞧瞧吧,愛情,你就隻會讓人不思進取,隻懂貪圖那片刻溫存。
與林白分手第二天,沈星來看她。看她大包小包的收拾行裝,一臉的驚詫,說小妍,你真決定離開,那林白怎麼辦?
林白。為什麼沒有人去問林白,我要怎麼辦。蘇小妍停了手裏的東西,抬眼看沈星,或者你知道小慈是誰?
小慈?沒有聽說過?林白新歡?沈星瞪大眼睛,隻當玩笑。
看來男的直覺有時會比女人更準些,我到如今仍說不出林白有新歡這幾字……
那麼小妍,下午我送你。順道去看那沒良心的,十幾年的感情怎麼給扔酒瓶似的,酒瓶掉地還咣掉一聲呢……
十幾年的感情,蘇小妍看看滿桌子林白給她寫的情書,是啊,就算是數這上麵的字數,也要數個幾天吧。
2001·白露·鴻雁來
2001年蘇小妍與林白考進了同一所大學,而在此之前,他們同念了一個小學一個初中一個高中,一路下來,無人不說這叫神話。
蘇小妍笑得沒心沒肺,她整個人吊在林白身上說你看你看,我們這緣份不叫天意也叫注定。
蘇小妍六歲起認識林白,她站在門檻上哭著喊媽媽,然後林白便來了,林白騎著一把掃帚,說不要哭,外婆說眼淚是金珠子,一哭就沒有了……
小小的蘇小妍看著林白的眼睛,眼淚就再沒出來過。
林白理所當然成了她兒時最好的伴,蘇小妍心目中最初的英雄和王子的形象,便全然付與林白。直到十六歲,林白手持一把向日葵站得端端正正地對她說,蘇小妍,給我當女朋友,好不好?蘇小妍摸摸自己通紅的臉蛋,最終樂嗬嗬地連同童年回憶與少時懵懂的心,一並交到了林白手上。
蘇小妍最愛的莫過於林白歌聲,他的歌是他為她布下的咒,她隻要聽到他低沉又磁性的嗓音,她便著了魔般的瘋狂沉溺。
林白的歌在大學裏出了名,常常有晚會要他參加,每一次林白都樂嗬嗬地拿來前排票給小妍,他說小妍,隻有你來,我才能唱……
一回蘇小妍耽擱了演出,林白就一直一直推後節目,站在後台死死地等著她來。直到最後一個節目,所有同學都在場下喊林白的名字,他們揮舞著手中的彩棒,不肯散去。小妍終於趕來,林白看著她,拉著她的手一同上台,在舞台中間站定,他抱起吉它,唱一首《那年的情書》,說這首歌,給小妍,我最最親愛的小妍……
全場安靜下來,隻聽林白清澈的聲音流淌過會場每個角落:
你的世界但願都好
當我想起你的微笑
無意重讀那年的情書
時光悠悠青春漸老
……
那夜她在舞台流下了淚,台下有好多同學也跟著落淚,他們一起輕聲地叫林白的名字,和她。
他們叫她:林白的蘇小妍。
2002·立冬·水始冰
2002年,林白牽著蘇小妍的手,默默默默。
十月份的時候,林白隨老師一起去西藏考查,走了近兩個月,回來後,嗓子便發不出音了,醫生也隻是說受高原氣候影響,做些治療,過些日子就會好。
彼時,林白剛創建起一支樂隊,正值當紅,可是醫院勸林白暫時不要唱歌,怕破了聲帶。
11月7日,林白的樂隊在市裏禮堂會個唱,舉辦方很是看好,廣告遍布全市每個角落。蘇小妍在那天晚上堵在林白門口,說如果你唱完這一次就打算一輩子再不唱歌給我聽,那麼,我放你走。
林白咯咯的笑,他說蘇小妍你知不知道,醫生都是騙人的,故意說那麼嚴重……
林白,是不是一定要去?
小妍,我想在這條路發展,機會難得。
蘇小妍霍然轉身,一腳踹上房間的門,說林白,你休想出門。
那是蘇小妍記憶中,林白第一次對她發火,他臉色霎那間青白,他說小妍,你別胡鬧,我不想跟你吵,然後一把推開蘇小妍,徑自出門。
蘇小妍愣在當地,她亦懂得今天這場晚會於林白有多重要,可是她想不到林白會為了一場晚會這樣對她。
她死命地跟在他身後,然後在會場的一個角落坐下來,聽林白一首接一首的唱,甚至挑戰他從來沒有完成過的高音部分,全場氣氛火爆,很多人都情不自禁地跟著音樂哼唱起來,然而就在這個時候,林白突然停下了手中的吉它,脖子上青筋暴出,一口血噴了出來,灑一地的腥紅。
場麵一下亂起來,樂手和工作人員七手八腳的扶住林白,而林白對著蘇小妍那個方向憑空抓了一下,終於暈了過去。
蘇小妍呆站地座位上,眼睛睜得大大,嘶聲喊了句林白,就也昏倒在人群中。
醒來的時候,是在林白家,林白右手緊緊地握著她的手,左手在紙上歪斜著寫:對不起,對不起小妍。
她急急的直起身子,林白,那你的嗓子呢?林白你說你會為我唱一輩子的歌,林白,你要記得!
傻瓜。隻是西藏那一次傷了肺,沒有完全好了。嗓子不會有問題,不過現在先不能唱歌給你了……
林白,我要一直聽到你唱歌,直到不再愛我的那一天。歌聲停止的時候,便是蘇小妍離開的時候……
而林白拍拍她的頭,說好,小妍,我會一直唱給你聽,直到我無力再愛你的時候。
2004·小滿·靡草死
蘇小妍沒想到會在北京遇到沈星。
五一剛過,北京就已經是二十幾度的溫度了,蘇小妍從公司出來,急著在下班前送一批報表給合作單位,她打車到西二環,卻不巧在下車的時候鞋跟與車裏的地毯掛住了,偏偏又是個不能停車的地方,蘇小妍和司機忙乎半天,可越擰越死,焦頭爛額時,有人輕輕碰了碰她,說小妍,跟誰較真兒呢?
蘇小妍頭看了一眼那人,眼淚差點蹦出來,她說沈星,我鞋跟抽不出來。
沈星立馬笑得抬不起身,回身跟司機說您要不心疼這塊毯子,那就使剪刀吧。
司機一拍腦門,大難題迎刃而解。
晚上,沈星送蘇小妍回家,說小妍,看你這樣,好心疼。
蘇小妍心裏猛地抽搐,趕緊轉話題,說沈星,你真調過來了?不再回去了?
嗯,是。我想到你也在這裏,就義無返顧地來了。
蘇小妍暗暗吸口氣,沈星從來都是不會說軟話的人,以前也從沒見過他對她有半點溫柔,可這,又是怎麼回事?
蘇小妍在樓下與沈星道別,很晚了,不用送上來了,我一個人走習慣了。
沈星微笑地臉突然變得嚴肅,這種嚴肅讓蘇小妍不可自抑地想起另一個人,她不知地向後退一下,然後聽到沈星說,小妍,讓我來照顧你吧……
沈星啊沈星,明月當空,涼風習人,你這是演哪出啊?得了得了,我上樓去了。蘇小妍一步都不敢留,急忙轉身。
沈星一把扯過蘇小妍,你到底為林白守多久?你知不知道,林白希望你好,他要我來照顧你。你到底懂不懂?
那麼好,蘇小妍掙脫沈星懷抱,告訴林白,我從來就沒想要他的同情!
小妍,林白不能再唱歌了,你難道真不知道?是你說歌聲停止的時候,便是你離開的時候,林白他早在演唱會之前就知道那是最後一場,西藏那次風寒已經讓他永遠失去聲音了!
林白,林白。蘇小妍突然間覺得她的天地都在搖搖欲墜,那麼小慈呢?
枉你聰明。林白那天根本沒有醉酒,一切都是他自導出來,林白失去聲音,不能再唱歌,就等於連同他的生命一同宣布結束,可你還要離開……
……沈星,我要回去找他。
那麼小妍,在你找到林白之前,你可以先看看這個。沈星遞給她一個盒子後走開。
2004·小雪·閉塞成冬
蘇小妍最終哪裏也沒有去,2004的這三百多天,仿若一張千結萬縷的蛛網,在她心裏,落了厚厚的塵埃。
原來誰都不是誰的公主,因為公主不會傷害任何人,更不會離棄誰。
蘇小妍不是,她手心布滿深深曲線,一條一條皆寫著命裏終無。
一切恩愛姿態盡是虛無,任是林白他那樣聰明都衝不破一句真話和一句戲言,哪一句可為貼心。
沈星拿來的報紙被蘇小妍一把火燒成灰燼,一個不想被接受的事實,就不是事實。
林白已逝。報紙頭條寫著林白已逝。於家中。
死亡原因是煮粥忘記關火導致煤氣爆炸。
時間2004年小寒。圖圖的最末枝椏
——圖圖
春天的時候,我在院子裏掏了一個洞,埋進好多好多照片,拖著沉沉的鐵鏟在一邊念念叨叨:長吧長吧, 我要長出很多很多的蘇圖圖。
夏天的時候,田裏開出淡黃色的小花,我興奮地像個小孩子,拿著水壺在田間跑來跑去:開花了開花了,我的蘇圖圖快要結果了。
秋天的時候,院子裏長出粗壯的大樹,滿樹金黃的果實壓彎了枝條,我在樹下唱起歌,哇哈哈,我的蘇圖圖豐收了。
冬天的時候,我倚在沙發上裏,看著滿滿一屋子的蘇圖圖,開心的手舞足蹈,圖圖圖圖,我終於把你找回來了……
我嗬嗬地笑,笑得彎了身子,笑得嗆了嗓子,笑得眼淚四濺,蘇圖圖啊蘇圖圖。
原來,你離開我,已經整整一年了。
一
圖圖離開的第二個星期,我爬到很高很高的樹上去看雲彩。捋起袖子挽了褲腿把腳踢得高高,陽光直射過來,我的皮膚是魚肚般煞人的顏色。
小疆站在對麵的林蔭裏,扯著嗓子喊魯桑桑,我怎麼就那麼愛你啊。
我嗬嗬地笑,笑得穩不住身子,就晃晃當當從樹上蹦下來,過去拉小疆的手,走,愛我的小疆,我做雞翅給你吃。
黃昏裏,兩個孩子甩開手晃蕩著走,看吧,一樣的年華,一樣落寞的青春。
小疆是圖圖帶來的。他代之圖圖負責起我的生活。比如說陪我說話,一夜一夜的說,又比如說陪我吃飯,大口大口的吞,吃到腸胃打結,仍一碗接一碗地盛,說桑桑,夠不夠,夠不夠啊。
我要愛小疆,我答應過圖圖要愛小疆,卻也背著他將其歸入我的兄弟姐妹當中。是的圖圖,我很愛他。
我在廚房裏喊小疆小疆,快拿雞翅來,小疆小疆拿菜譜來。對於這些東西,我向來都指著小疆去找。
準確的說,我是個患了遺忘症的孩子,選擇性地去遺忘,例如我會清楚地記得圖圖第一次親吻我時,他穿了什麼樣的衣服,卻忘記了他第一次衝我發火時的表情,圖圖說這樣也好,不必記起,有些東西其實不知道是最好的,我點點頭,順從地鑽在他懷裏,或許我生命中真的有過什麼大的傷痛,但是現在,都過去了。過去了。
圖圖一定都記得,記得我的記憶會走失,所以在他走的時候把家裏每一樣東西的位置都記錄下來。我拿著圖圖留下的菜譜一樣一樣的擱調料:油在醋的旁邊,鹽在油的旁邊,花椒在鹽的旁邊……那麼,醋在那裏?在誰的旁邊?
雞翅在鍋裏翻騰起陣陣濃煙,油花四濺,可是誰能告訴我這麼多瓶瓶罐罐裏,醋在誰的旁邊?我握著鐵勺在鍋邊急急掉眼淚。
圖圖,圖圖怎麼辦怎麼辦,你到底死到哪裏去了,圖圖你快回來啊。
死圖圖,死圖圖你到底聽到了沒有。
我蹲在地上,油煙嗆得我睜不開眼。小疆踢門進來,麻利的關火又蓋上鍋,狠命的把我拉在客廳,說魯桑桑你到底要幹什麼?
帶我去找蘇圖圖。顧小疆你快帶我去見蘇圖圖!我站起身子朝他咆哮,快點帶我去!
小疆愣在原地,他從未見過我這樣火氣,最後終於焉下來,對不起桑桑,圖圖他,不想見你。
到現在為止,我仍然不知道蘇圖圖他為什麼離開我。在他離開以後,我在家裏看《龍鳳鬥》一遍又一遍,小疆,圖圖會不會像盜先生一樣得了絕症,所以離開?
小疆咧咧嘴,桑桑你就烏鴉嘴,圖圖好好的,隻是,不想見你。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不想見我,小疆你知不知道我跟蘇圖圖以前有多好?
是的。桑桑,誰都記得你們的好,隻是,你要學會給人留點私人空間,不要逼他……
逼?蘇圖圖他怎麼會認為我在逼他呢。
我還記得三年前的籃球場上,圖圖站在陽光下朝我微微笑,魯桑桑,我就是那個這輩子都不會嫌你煩嫌你吵的木頭人,因為,我的左手告訴我的右耳說它想牽著魯桑桑的手,走一輩子。我也還記得我們考上同一所大學後圖圖抱著我,在我耳邊高聲地喊桑桑桑桑,我的嘴巴告訴我,它想親吻你的臉……在圖圖溫熱的吻落在我臉的時候,我灑下的淚珠讓我相信,眼前這個男孩子是那個會與我一起到死的人……
可是為什麼,圖圖你真的會,不告而別。
二
早上醒來的時候枕頭上突然落了密密一層的頭發,我用手指將它們一根根地撚起來,嘴裏輕聲數著,小疆從外麵興衝衝跑進來,桑桑你看,今天的油條有多新鮮……小疆的話停留在我手指的弧度上,他扔下油條搶過我手中的頭發,從什麼時候開始掉的?
嗬嗬小疆,剛剛,我也才發現。原來小疆,我已經開始衰老。
掉頭發便是衰老?小疆疑惑看我,是的,人一世的最初衰老便是思念,我想他,小疆。
小疆的嘴角突然很不自然地抽搐下,仿佛有話要說,卻又最終囫圇吞下去,隻留一句,桑桑,吃過早飯我們去醫院。
那語氣是我沒有見過的堅決。
我是個從來不會愛護自己的孩子,我不知道天涼了要加衣服,也不知道生病了要對症喝藥,甚至不懂得流鼻血的時候,要仰起臉。可我卻懂得每天買很多很多的紅棗給圖圖,在從前的從前。圖圖貧血,這樣會好。
小疆在屋裏跟醫生大聲地吼著什麼,我在走廊裏看他指手劃腳的樣子一點也不可愛,於是走開。醫院盡頭有個很瘦小的女孩子,戴著帽子,她叫我姐姐,說姐姐你冷不冷。
我差點忘記這已經是冬天,她穿著藍色的病服又裹了厚厚的大衣,而我隻穿了一件薄薄的風衣,我衝她笑,說不冷,親愛的,我早已忘記寒冷。
她就過來握住我的手,放在她胸前,那裏麵有一個電熱餅,她對著我笑起來說媽媽在的時候,我會用暖水袋。
那媽媽呢?我端起她的臉,前幾天,從這裏被推走了。她仍然對著我笑,我看向她手指的方向,是一扇灰白色門,我的心髒開始隱隱作痛,我猜她年齡不過七歲,對於死亡卻始終沒有明確概念,我拉她入懷,親愛的沒事,親愛的一切都會好。
其實本來也不會怎麼樣。圖圖告訴我在我失憶的同一天,我也是從這裏送走我的爸爸和媽媽。圖圖告訴我他們是在去離婚的路上遇難。這多荒唐。
可這又有多麼完美。起碼每逢周年,我可以一起去祭拜,他們最終還是選擇了在一起。我豎起衣領往回走卻撞了迎麵而來的小疆,他憤憤地拉起我,說離開這裏桑桑,我有事告訴你。
我們坐在長長的醫院走廊裏,小疆站在我麵前,一臉沉重,桑桑,可能,你要住一陣子醫院,你放心不會太久,而且小疆會一直陪在你身邊。
我眯著眼望小疆,陽光真的很刺眼,我說小疆,我是不是得了什麼病?像盜先生一樣要離開盜太太了?
小疆上來捂了我的嘴,說不是,隻是一個小手術,很快會好。
手術?小疆你終於還是說漏了嘴,嗯,好的,那可不可以讓我見圖圖。
魯桑桑啊魯桑桑,你到底明不明白,向來堅強的顧小疆突然失聲般的咬緊嘴唇,我與蘇圖圖之間,你始終隻能選擇一個呀……
三
小疆在手術前半小時對我說他要離開一下,但他可以保證手術結束的時候,我將第一個看到他。